第兩百八十五章 人心沒豆腐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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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樓叫做得意樓,名氣取的很好聽。 李扶搖走進酒樓的時候,客人已經(jīng)不像是之前那般有那么多了,只需要抬眼,便能看到在一樓一處偏僻處的魚鳧和青泥。 想來便是魚鳧選的位置,她知道李扶搖不喜歡熱鬧。 至少是不喜歡吃飯的時候有外人打擾。 李扶搖走到桌前,魚鳧起身,驚喜問道“公子贏了?” 李扶搖搖著頭,拿著那個紅薯,“老家伙認(rèn)錯人了,都是誤會,這不還送我一個紅薯?” 魚鳧看著那個紅薯若有所思,青泥則是神色如常。 李扶搖笑道“點菜?!?/br> 魚鳧說了一聲好,很快李扶搖心心念念的那盆白煮豆腐便端了上來,當(dāng)然,除此之外還有些其他菜品。 必不可少的辣椒碟是魚鳧親自拌的。 李扶搖吃了一塊豆腐,發(fā)現(xiàn)的確是很好吃,等到第二次蘸了辣椒油之后,便更覺得是人間美味。 李扶搖笑著點頭,知道算是沒來差。 不管是剛才要打的那一架還是現(xiàn)在這頓豆腐。 魚鳧笑著說道“公子,奴婢已經(jīng)向酒樓討要了配方,等咱們回到小邑樓也可以自己做了?!?/br> 酒樓有一道極其出彩的菜品不容易,便是靠著這道菜才能立足不倒,自然是視若珍寶,一般情況下自然是不會把秘方告訴其他人,可實際上呢,只要銀錢到位,不僅連秘方可以給,就連酒樓都能出手。 小邑樓立足于北海江湖,是第一劍派,自然銀錢少不了,魚鳧下山之前特意去向山上要了好些銀子,其余人可以不給,可是李扶搖要,這沒有誰敢怠慢。 有了錢,便有了配方。 李扶搖知道這個道理,因此并未多過問。 他想著藏劍樓里的劍譜還有大半,至少還要等著明年秋天才能讀完,這剩下的大半年里,倒是可以吃上幾頓豆腐和火鍋。 李扶搖想著要是把這豆腐放在火鍋里煮又該怎么樣? 想著這些,吃著豆腐,李扶搖想了很多,神游萬里之后再回神,眼前的豆腐已經(jīng)涼了。 李扶搖放下筷子。 有魚鳧遞上來布條。 李扶搖擦了擦嘴,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真像是個公子了。 過慣了好日子,再轉(zhuǎn)頭去過壞日子也難,李扶搖被人伺候習(xí)慣了,要是以后獨自行走江湖,只怕也不習(xí)慣。 正要起身,酒樓里便走進來了一群人。 為首的公子哥玉腰帶,金線長袍,腰間懸著一柄鑲滿寶石的長劍,長得也算是俊美,只是臉色蒼白,看起來便知道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他身旁倒是沒有佳人,只有一群扈從。 公子哥落座之后,只點了一盆白煮豆腐。 等菜的時候看了李扶搖一眼,還遙遙點頭示意。 李扶搖點頭回禮,便走出酒樓。 只是忘了外面正是大雪磅礴,三人站在門口有些窘迫,李扶搖如今的境界修為足以用劍氣撐開一個屏障,讓三人都免受風(fēng)雪。 只是在世間行走,未免有些駭人聽聞。 魚鳧聰明伶俐,很快便返回客棧借了傘,再走出門時便說是去替公子買傘,李扶搖點頭致意,魚鳧現(xiàn)在行走江湖,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大礙了。 看著魚鳧的離開視野之后,李扶搖便笑道“她確是要比你聰慧很多,很討喜的。” 青泥閉著嘴巴不開口。 李扶搖隨口說道“走走吧?!?/br> 現(xiàn)在下著磅礴大雪,李扶搖卻提出要走一走,怎么看都不是個好想法,可青泥只是點點頭,然后怯生生說了個好字。 李扶搖和她一起走出酒樓屋檐,在大雪中緩行。 走過一段距離,李扶搖率先開口說道“莫闊為什么要殺我,這種事情想來你就算是知道一些,也不可能都知道,那我還是等著去問他好了,你說說你為什么會想著要告訴他我要去什么地方?!?/br> 所謂開門見山,不過如此。 青泥咬著嘴唇,沉默不語,很快便被雪花落滿了頭,就像是生了一頭白發(fā)。 李扶搖見青泥不說話,便繼續(xù)說道“你不能練劍,是天注定,我也沒有辦法,有些事情,不是努力了就能成的,你說一條狗努力一輩子能打得過老虎嗎?男人再怎么努力生得出孩子嗎?” “努力了沒有結(jié)果的事情很多,但我們本來就不該抱有怨念,因為有些事情真是天注定,比如我認(rèn)識一個人,他喜歡了一個女子,不管再如何向她表達情意,女子始終無感,這是誰的錯?誰也怪不得,你喜歡別人,別人沒有非要喜歡你的義務(wù),所以對于世間太多事,失望是常有的,但不要因此做出些什么惡事來?!?/br> “我就算是死在了這里,也沒有什么效果,即便是他做成了想做的事情,也是如此,你不能練劍便是不能,改變不了?!?/br> “這些事情,發(fā)生在旁人身上,我沒見到,即便以后聽見了,最多是哀嘆一聲那個人怎么那么倒霉,也注定不會如何去做,為了一個不認(rèn)識的人報仇這種事情,我也做不出來,但這件事已經(jīng)發(fā)生在了我的身上,我便要做些什么才行?!?/br> 說到這里,青泥潸然淚下,“公子是要青泥死嗎?” 李扶搖轉(zhuǎn)頭看向她,輕聲道“你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告訴我,為什么要我死。” 青泥哭著開口,“公子為什么斷定是我?” 生死都是大事。 從竹樓出發(fā)到這酒樓前,他的行蹤便只讓魚鳧和青泥知道,為何對方會在這么短暫的時間里便設(shè)下埋伏,自然便是知道李扶搖的行蹤,或許是早有準(zhǔn)備。 本來魚鳧的嫌疑要更大一些,畢竟最開始是她提出來的要在山下吃豆腐。 只是青泥表現(xiàn)的太沒有存在感了,顯得太過刻意。 世事反常便有妖。 更何況下山之前帶劍匣,還是青泥搶著要去拿的。 種種來看,便只能是她了。 要是從更深層來想,也只有她有動機,魚鳧有了練劍的天資,走在一條美好的大路上,雖然走得不會太遠,但至少是有希望,自然不會去害有可能讓她喪失這條路的李扶搖。 而青泥只能成為江湖武夫,相比較起來魚鳧,嫉妒很正常,除此之外,自然還會有些其他原因,莫闊許了些好處也很正常。 原因不止一個,李扶搖不想去多問。 青泥不想說,他何必多此一舉。 這數(shù)月相處,李扶搖教她的那些情分一同消散在風(fēng)雪里便是了。 被雪花飄滿腦袋的兩人停下腳步,李扶搖看向青泥,忍不住說道“你再說些什么吧,無論是想求我饒過你的性命還是別的什么?!?/br> 李扶搖還是在給她活下去的機會。 青泥擦干眼淚,忽然笑道“公子可以猜猜看,為什么我要這么做?!?/br> 李扶搖搖頭說道“不猜了。” 做了好事沒有得到善果的事情,李扶搖不止遇到過一次。 上一次是李扶搖救下了一群人,陸小婉的責(zé)怪。 但也可以解釋為李扶搖畢竟是殺了陸小婉的親人,可這一次,卻不是如此。 李扶搖自認(rèn)并未作出什么對不起青泥的事情。 因此有這個結(jié)果,便有些傷心。 兩人站在街道上,看著這滿天大雪。 李扶搖靜立無語。 青泥低聲說道“公子其實是好人,只是……” 后面的話不知道是因為李扶搖不想聽還是雪太大,聲音反正是被淹沒在了雪中。 李扶搖沒能聽到。 風(fēng)雪越大,人心越寒。 李扶搖轉(zhuǎn)過身看著她,輕聲說道“我們終將會為自己做過的錯事付出代價?!?/br> 青泥點點頭,自知難逃一死,便開口問道“公子動手的時候能別讓我看見嗎?” 李扶搖點點頭。 青泥轉(zhuǎn)身緩緩而行,快要走到街口的時候,李扶搖出了一劍。 青泥緩緩倒下。 李扶搖站在原地,看著風(fēng)雪將她的身軀掩蓋。 魚鳧撐著傘緩緩而來,實際上她手上也只有兩把傘。 她走到李扶搖身側(cè),替他撐傘,兩個人都看著那具尸體。 “誰都想活得更好,但不該做出些惡事的?!?/br> 魚鳧點頭,“公子,魚鳧有沒有做錯?” 她當(dāng)時站在酒樓門口說要去買傘,實際上還是已經(jīng)知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傻,相反,比起來青泥不知道要聰明多少。 可說實在話,青泥和她也是好朋友。 當(dāng)真要眼睜睜看著她死,她一定會求情的,可這本來就有錯的青泥,她不愿意讓李扶搖難以抉擇。 故而不見,便是最好的選擇。 李扶搖看向魚鳧,認(rèn)真道“未免顯得有些薄情了些?!?/br> 魚鳧輕聲問道“公子,魚鳧可以給她收尸嗎?” 李扶搖點點頭。 只是隨即又說道“買口好點的棺材。” 魚鳧點頭應(yīng)下。 “我在酒樓等你?!?/br> 說完這句話,李扶搖想起之前青泥說的那些話,低聲喃喃道“好人就更不該被這么對待?!?/br> 回到酒樓,李扶搖要了一壺酒,就坐在門檻上,惆悵獨飲。 看著滿天風(fēng)雪。 那個早先在酒樓里的年輕公子哥提酒走出來,看到坐在門檻上的李扶搖,笑了笑便坐到他身旁,提起酒壺?fù)u了搖,然后嘆道“人間詩,人間詞,寫盡人間萬種癡,怎奈多少相思都無藥醫(y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