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是花也是藥
陳瀾在晚間時分才回來。 鍋叔照例準備好了宵夜,他平時不吃,今兒個倒是有了胃口,坐在餐桌前吃著碗盅里的湯圓。 嗯,總歸是團圓了。 夏忍冬晚餐過后回了房,可也沒有心思休息,趴在窗口等,好不容易看到有車回來了,這會兒故作無意地下樓。 “冬小姐?!笔卦诓蛷d門口的陳虎恭謹?shù)睾暗馈?/br> 夏忍冬點頭,轉(zhuǎn)身在客廳里坐下安靜等候。 大約是聽到了聲響,沒過多久,陳瀾便從餐廳走出來了。 看到夏忍冬坐在紅木圈椅上,也不詫異,走過去坐到正堂的其一把太師椅上。 “有話和我說?”陳瀾喝著下面人遞過來的茶盅,里面只是白水,他做了陳家主事這么些年月,還是喝不慣那些底蘊厚重的茶,只喝白水。 久而久之下面的人也就知道他的喜好,哪怕做著最見不得光的買賣,陳家少主仍是那個孑然一身的人。 很沖突又很和諧。 夏忍冬等著他喝完將茶盅放置桌案上,才緩緩開口。 “陳瀾哥,我這次回來,沒有打算再走,也不打算逃避什么?!?/br> “我長大了,也明白事理了,從前的那些事,權(quán)當(dāng)是夢一場?!?/br> “這一次,我想試試看,自己是否能真的重新開始。” 在這片當(dāng)初迫不及待逃離的土地上,學(xué)著放下過往種種,自在不膽怯地生活。 小姑娘的話,字正腔圓,一字一句都鏗鏘有力。像是說給他聽,也像是在說服自己。 夏忍冬知道,一下飛機就派了陳伯來接,他,或者說他們還在擔(dān)心自己,這番話,說了才能叫大家安心。 “你想好了?”陳瀾看著她,眼底閃過一絲不確定。 “嗯,市一醫(yī)院給我發(fā)了聘書,讓我盡快到崗。”在美國收到聘書的時候,確實有些詫異,也給了她避無可避的借口,本想著找個契機回國,沒想到來得這么快。 “什么時候任職?!?/br> “明天。” 陳瀾挑眉看她,這么急?看來是真定了。 “離開北堂之前,去見見你父母,后山不遠,叫阿虎陪著你去。還有,當(dāng)初你父親離世后,賠償?shù)哪切┓慨a(chǎn),你走之前說不留,后來都折了現(xiàn)?,F(xiàn)在回來長期住……” “您不用費心了,醫(yī)院有職工宿舍,我這回是以特聘的教授頭銜入職,醫(yī)院有安排的。”夏忍冬打斷陳瀾的話,現(xiàn)實的問題很多,自己也都考慮周全了。 陳瀾聽聞,更是多看了她兩眼,這一回,是有備而來啊。 “那行吧,有什么事情,隨時和陳伯聯(lián)系,他會幫你打點一切的?!?/br> “我知道了,陳瀾哥。”夏忍冬應(yīng)下了,說謝謝太薄,她被陳家照料得太好,乖乖聽話才能叫他們放心。 陳瀾點點頭,就讓她回房休息了,等到小姑娘走上樓梯,斟酌了許久,還是開了口。 “忍冬,他,差人來打聽過好幾回了,你想見他嗎?”每一個字都帶著猶豫不覺。 “我不想?!毕娜潭噬蠘翘莘鍪值氖种阜喊?,帶著不可忽視的忍耐:“我不想見他,也不想刻意避開?!?/br> 是啊,既然回來了,偌大一個市,總能見著的,何必躲著。 “順其自然吧,他對我而言,不重要了?!毕娜潭D(zhuǎn)身看著陳瀾,臉上帶著刻骨的冷漠,分辨不出端倪。 “好,早點休憩吧。”陳瀾看著她,眼底閃過無奈,不再多言。 呵,什么不重要了,這樣的話,哪里是要說出口讓人家相信的。 說服不了別人,更勸誡不了自己,徒增煩擾罷了。 次日清晨,夏忍冬抱著花,去了后山。 當(dāng)年母親去世,父親就備好了雙龕,只為了百年歸老后,能與ai妻同x而眠。 沒想到,不等百年,這一日會到的這么早?;蛟S父親是有意而為之吧,那么危險的當(dāng)下,也舍不得…… 可是他怎么舍得下自己呢,執(zhí)意追隨母親而去…… “爸爸,mama,我來看你們了?!毕娜潭瑢χ贡系恼掌?,心里一陣鈍痛。 看著他們照片上的淡淡淺笑,想著自己已經(jīng)是孤兒的這個事實,突然覺得無力。 “這么久了,我都沒來看你們,對不起啊?!?/br> “這一次,我乖乖的,不走了?!?/br> 小姑娘在已故的父母面前,說了這些年的近況,還有鬼門關(guān)走過的那一回。 講著夢里出現(xiàn)的父母,知道他們還在守護著自己,不過是天上人間,遲早會相逢。 細細擦拭著照片上的塵土,竟如新的一般。想來陳瀾哥是真的費心了,又或者是陳叔,不僅僅是自己,連帶著父母的墓地,都打理的一塵不染。 夏忍冬在墓園待了許久,細細講著這些年的閱歷,沒有眼淚,沒有悲傷,只有滿腔的思念恰適合娓娓道來。 就這樣到了正午時分,才返身回了陳宅。 今天是初一,黎牧照例會到墓園看望夏家二老。 從前小姑娘和自己要好的時候,帶他來見過去世的mama。 那時候風(fēng)朗氣清,白云皚皚,年芳十的小姑娘笑靨如花,對著墓碑上的溫婉nv人說著:“mama,我交了男朋友,第一個帶給你看哦,爸爸還不知道呢。他對我很好,長得溫爾雅,風(fēng)度翩翩,你如果還在世,也一定會喜歡的?!?/br> 小姑娘說著說著,笑眼里流了淚,黎牧當(dāng)即皺了眉,只覺得她的眼淚似砒霜一般毒,將自己的心口剜出了大窟窿,y生生的疼。 夏忍冬看到男人皺眉,生怕他不喜歡自己這副哭哭啼啼的模樣,連忙收了淚,綻開溫暖的笑容。 那時候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小姑娘放在心上細細揣摩,妥帖收藏。 而現(xiàn)在呢。 黎牧不知道會這么快再見到她。 昨天聽助理報告,她剛落地,就被接回陳家了。 今天來墓園,純粹是不想壞了一直以來的習(xí)慣,沒想到,真的見到了。 可見到了又如何呢,他像一個小偷,躲在不遠處的樹下,只敢在見不得光的影里窺探她的一舉一動。 小姑娘的披肩長發(fā)剪短了,細細的柔軟秀發(fā)才堪堪過耳,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黑se,她從前就不喜歡染其他發(fā)se,只覺得黑se最純正最好看,也最像自己。這會兒也是,幾縷發(fā)絲夾在耳后,g凈利落。 她從來就是這么真實直接的一個人,說ai就是ai了,說恨就真恨了,說走也確實走了。又狠又絕,他們相ai的那些時日,他最yu罷不能的,便是這骨里透出來倔強。又氣她,又無可奈何她。 小姑娘正和去世的父母述說著過往曾經(jīng),這些年沒回來,自然是有滿腹的心事要傾吐,卻也只揀著快樂安康的事來講。語氣莞爾動人,像是一首詞,讓人不自覺地靜下心來。聲音b從前沙啞了些,聽到她說“不走了”,黎牧心里沒來由的松了一口氣。 終于,是把你等回來了啊。 待到正午,她才轉(zhuǎn)身離去,等她走到看不見人影了,黎牧才敢從暗處走出來。 將手的白雛菊放置在墓碑前,與她帶來的忍冬擺在一起,相依相偎,又格格不入。 回憶就這么突如其來地闖入腦海,攔都攔不住。 在敬老院見她的時候,邊上的老人家都喊她“小夏”,護工阿姨喊她“忍冬”。后來得知了她的全名,夏忍冬,越發(fā)覺得有些滑稽地幽默。 明明姓了夏,還要忍耐冬天,多重否定也是多重肯定。是有多討厭冬天啊。 后來熟了些,他登門夏家草堂,在小姑娘家涼爽的院里,笑著將這個縈繞在心頭的問題問出了口。 那時候她還沒有多喜歡自己呢,說話也是出言不遜。 “沒化真可怕?!泵髅牡拇笱劬е訔壓蜔o奈地看他。 說完就摘下不遠處的一叢樹團上的白花,“這是忍冬,曬g了可以入藥,我mama最喜歡的花。所以給她最ai的我取了這個名字?!?/br> 然后她又從家里的裝茶的n粉鐵罐里抓了幾縷,放進茶盅里,用爐上的水泡開了花,遞給他。 黎牧看著手的白瓷茶杯,里面的片被滾水沖泡,帶著韻律旋轉(zhuǎn)飄蕩,起起伏伏。還有幾瓣g紅棗片,伴著粒粒枸杞,在清白的水里漸漸舒展,搖曳生輝,過分好看。 黎牧淺淺喝了一口,甘甜的口感在舌尖跳舞,暖了心肝脾肺腎,格外舒坦。 “好喝。”他不反感小姑娘方才的取笑,這會兒確確實實地夸贊出口。 “你還算識貨嘛?!笔畾q的夏忍冬,明媚得仿佛那日的anyan,滿眼的燦爛閃花了黎牧的眼。 品茶的人頓了頓,忽然覺得這杯淺茶用了過燙的滾水,竟有些握不住了。手指觸到茶杯,隔著厚厚的瓷壁,讓指尖微麻,灼熱過后帶著癢癢的不適應(yīng),這種奇怪的觸感,直達心底。 男人覺得心頭莫名躁動不安,忙喝了一口茶壓驚,想穩(wěn)住彌亂的心神。 殊不知一口下去,熱茶滾過喉嚨口,連緩沖都不帶的吞下腹。 這會兒,真的叫,猝不及防了。 “唉,你喝這么急做什么啊。”夏忍冬自然的看到了這一幕,那水剛開,一般都是吹一口品一口的,這人是沒喝過茶嗎,這么一大口吞下去,里面怕是能燙出水泡,“舌頭伸出來,我瞧瞧。啊……張嘴” 黎牧聽話的張嘴,是真的燙啊。他將舌頭伸出口腔外降熱,稍稍好了些。 夏忍冬扶著他的下巴,細細檢查,她是大醫(yī)學(xué)系的本科在讀生,這個動作站在醫(yī)學(xué)生的角度上,稀松平常,并無半分逾鉅曖昧??煞旁谀橙搜劾?,并不是這么回事。 小姑娘里外檢查了遍,舌苔被燙得發(fā)紅,好在沒有燙破皮。 忽然,一陣幽幽的涼風(fēng)伴著滿堂的藥香,吹拂著男人發(fā)熱的舌面,有規(guī)律又帶著喘息的節(jié)奏感。 黎牧只覺腦海劈下一道花白的閃電,將天靈蓋都擊飛了。 小姑娘正對著他的傷處,吹氣降溫。 舌上的傷倒是緩和了,可黎牧覺得自己身t的另一處越發(fā)火熱guntang,連帶著不知名的悸動,讓他心猿意馬。 靠著竹椅的后背汗流浹背,放在兩腿外側(cè)的手緊握成拳,密密麻麻的手汗道破了主人的緊張。他克制了許久,才控著雙手不將面前絲毫不覺的小姑娘r0u進懷里。 他們之間離得極近,黎牧緊閉雙眸,不敢看她,她的眼睛太清澈,毫無雜念,b迫著他生生斷了念。少了視覺的g擾,舌間唇上的清涼小風(fēng)被無限放大了觸感,攪得他實在難熬。 夏忍冬吹了一會兒,退開身,看著面前的人緊閉著雙眼,眉頭皺著,額間冒著冷汗,連呼x1都急促了幾分,嚇了好大一跳,難不成真被燙出病了。 “黎牧,你……沒事吧。”小姑娘有些害怕地問道。 被打擾了思緒的黎牧緩緩睜開g人的桃花眼,看著面前的人,眼里是來不及緩和的噬人的光。 “沒事?!辈粠魏胃星榈膬蓚€字從唇間溢出來,起身就走了,連告辭都來不及說,與其說走,更像是逃。 是啊,落荒而逃。 夏忍冬看著他風(fēng)一般離去的背影,想著他剛才的臉se和家里的蜂窩煤一般黑了。 怎么覺得,他,好像生氣了呢。 被燙到而已嘛,算了,他是翩翩貴公,大約是沒受過什么傷吧,也可以理解。 這一對是甜有傷,nve里面也帶著甜。 r0r0很香很香。 凌晨就寫好了這一章,定好了時間19點再發(fā),可是居然忍不住了。 原來不止是看有期待,連發(fā)都這么藏不住。哈哈哈。 那就寫了就發(fā)吧,錯別字會有,見諒啊。Po/①8點Si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