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著。

    除了掌門見微zhēn rén坐在廳堂首位，其他各峰主隨意落座，有的對他笑笑，有的淡淡點頭，倒是比三年前他合籍大典上，禮貌卻疏離的姿態(tài)更親近了。

    “瀚海秘境，你一定要去，真的想好了？”掌門問。

    孟雪里點頭，還未開口，就聽一人急道：“剛才當著各門各派的面說定，再想反悔也遲了！”

    岳闕峰主中年面容，身形瘦高，脾氣最急躁，今天與各派周旋，早憋了一肚子氣。

    重璧峰主接道：“不遲不遲，閉關了、生病了、迷路了，辦法多的是嘛?！?/br>
    他身形微胖笑容和藹，頭戴一頂高冠，不像劍修，倒像讀書的儒士。

    流嵐峰主打斷道：“你說的也叫辦法？簡直無理取鬧，對他本人意愿毫無尊重！”

    他長眉長須，執(zhí)掌律法堂多年，習慣xing疾言厲色。

    重璧峰主冷笑：“非要看他殞命才是尊重他？明年初春他在yin曹地府與霽霄團圓，霽霄問你怎么來了，他說你宗門無能啊，連我都護不住……你們想過霽霄的感受嗎？”

    幾人爭執(zhí)不休，孟雪里看他們聊得挺熱鬧，自己去摸瓜子吃。

    流嵐峰主目光一轉，只見少年目光懵懂，好像不知明年初春兇險將至。

    于是恨鐵不成鋼道：“霽霄怎么將你養(yǎng)成這樣！你再不長點兒心，以后……”，轉念一想，跟這小孩講大局、存亡，他多半聽不懂，只好拍桌子喝道，“以后瓜子都沒得吃！”

    孟雪里手一抖，瓜子‘啪嗒’掉在地上。

    紫煙峰主瞥了流嵐峰主一眼，輕聲道：“你喊什么，看把孩子嚇得?！?/br>
    她是位貌美fu人，悠悠搖著紫色團扇：“我有個主意。我們安排幾位可靠的親傳弟子，與他組成一隊，專挑人少的地方走，只要避戰(zhàn)七日，就可以直接棄權，以傳送陣離開秘境?！?/br>
    她轉向孟雪里：“你且當是去春游踏青，散散心吧?！?/br>
    “只能如此了?！闭崎Tzhēn rén問道：“霽霄在時，可教過你一些保命手段？”

    孟雪里誠實道：“沒教過什么，丹yào法器倒留下許多?！?/br>
    “怎可依賴外物？”流嵐峰主長嘆：“霽霄英明一世，怎么在你身上如此糊涂！”

    紫煙峰主道：“距離大比，還有四個月。這些日子，你多去論法堂、藏書樓、演劍坪，多看多學，不懂就問。將那些法器用得熟練些?！?/br>
    寒山以劍道立派，她卻不提學劍，因為時日無多，學劍已經來不及了。

    掌門見微zhēn rén道：“好了，雪里，你今天太累，早點回去歇息罷?！?/br>
    孟雪里起身，對各峰主行禮道謝。

    他走之后，偏殿廳堂依然燈火通明。

    重璧峰主對紫煙峰主道：“師妹，我記得你以前，最不喜歡他?！?/br>
    紫煙峰主笑笑：“我又看他順眼了不行嗎？今天各派來勢洶洶，被他祠堂里一鬧，面子上掛不住，才急著下山去……從前我覺得他配不上霽霄，卻是想岔了，他們彼此真心喜歡，哪來什么般配不般配？如果我有位道侶，愿意在我隕落后為我而死，我……”

    “師妹慎言！”岳闕峰主打斷她。

    人界修行者相信天道有靈，忌諱提及自身厄運。很少有人會像孟雪里那般，張口說出‘我隨他去了又如何’。

    ……

    長春峰。

    桃花樹下，夜色熏然。

    雀先明來做客，小道童奉上好茶，配有各式果脯蜜餞、甜咸點心。

    孟雪里伴著冷清月色回來，見他好吃好喝，舒坦得很，不由勸道：

    “先兒，我這山頭不比從前了，以后要勤儉，一塊靈石掰成兩半花。你少吃點吧?！?/br>
    雀先明沒理會，將果盤抱在懷里：“今天什么情況？說說唄?！?/br>
    于是孟雪里從初入祠堂講起，傾訴自己如何淚眼朦朧，對著霽霄牌位喊夫君……

    還沒幾句，雀先明一聲干嘔，惡心得食不下咽。

    孟雪里接過果盤，吧嗒吧嗒吃了起來：“你自己要聽的?！?/br>
    雀先明：“你又不用劍，要‘初空無涯’干嘛？”

    孟雪里反問：“我道侶的東西，便宜外人干嘛？”

    “張口閉口‘我道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