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李棠宴聽阮霓衣說了朱康已死的消息后,只點了點頭。 朱康死了……她其實沒有太多感覺,亦說不上有什么喜悅之情。只是知道了這件事后,不經意間想起時,好像感覺身上輕了下來,如同一塊久久背負的大石忽然落下了,這種輕快令她覺得奇妙。 李棠宴脖子上用布帶纏著。除了喝藥上藥注意吃食,阮霓衣也不許她多說話,說對嗓子不好。 那天師父從朱康手中救下她,就帶著她和阮霓衣離開了皇宮,在城外一處院落住下。師父隱居多年,久已不打架,還為此歇了幾天。 而朱康自顧不暇,也沒有再來找她。 阮霓衣給李棠宴換藥,看著她脖子上那些猙獰的淤痕,不由嘆氣。 “你跟他說句謊話不行嗎……怎么那么大氣性?” 李棠宴不吭聲,沖阮霓衣露出一個笑。 這傷實在是她自找的……她也知道。如果不是師父師姐及時相救,她可能就死在那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到了朱康面前,她想不起其他的事,隱隱有種自毀的念頭……直到她離死亡近在咫尺,才忽然驚醒。 喝了藥后,李棠宴有些昏昏欲睡。這藥是這樣的,有催眠的成分在,自受傷以后李棠宴睡的時間比醒的時間還長。 她很快就睡著了。 夜里李棠宴迷迷糊糊睜開了眼。 已經是臘月,晚上有點冷。她扯了扯被子。 偏過頭,卻忽然發(fā)現,床邊的高柜下,半靠著一個安靜的身影。 他睡著了。屋子里有點亮光,可以看到他挺直的鼻梁,鴉羽般垂落的眼睫。他未戴冠,幾縷發(fā)絲垂在微微泛白的唇畔。 他只穿著中衣,靴子上還有塵土。 李棠宴一眼不眨地看著這個人,竟也不吃驚。 南宮照睡得不沉,她稍有響動,他就醒了。 他進京已有兩天,有很多事需要他做決定,這兩天里幾乎腳不沾地。晚上稍得喘息,他便趕來了這里。 這院子是他置辦的。當時玄二離京,他不知道李棠宴的情況,只好給褚嬰寫信說明情況,請他看顧李棠宴。 進京城之前,他聽說她受傷了。那時他竟覺得什么都不甚重要了,只想著如果她沒了……那怎么辦? 南宮照來的時候李棠宴自睡得沉,他不想吵她,就在床邊坐下,不覺也慢慢睡著了。 他們有一年多沒見過面了。 李棠宴抓著被角望著他,她眼里好像有飄渺的水汽,像只懵懂的小動物,烏發(fā)有些凌亂,垂在姣好的面頰旁。 她好像又長大了一點。南宮照想。他一時看得呆了,喉頭有些凝滯。 等他回過神來,正想說話,卻見她輕輕張口: “夢見你了……”低聲嘟囔,嗓音沙啞。 南宮照一愣,心頭發(fā)軟。原來還沒睡醒……他伸出食指在她唇邊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李棠宴閉上了嘴。 她很快又睡著了。 南宮照沒再繼續(xù)睡,陪了她一會兒,天亮之前又離開了,在這里不過呆了不過一個多時辰。 第二天醒來,李棠宴看到屋子里多了很多東西,生活起居所用和藥材食材林林總總。 她看向師姐,眼神表達疑問。 “早上師兄讓人送來的?!比钅抟碌馈Uf來她昨晚也隱約也聽到南宮照和褚嬰說話了,知道他來過。 聽到師兄二字,李棠宴垂眸,想到了昨晚的事。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夢了…… “南宮將軍昨夜去哪了?”有人問香樹。朱康剛死,正是事情最多的時候,皇帝身體不好,幾個皇子又不堪用,南宮照手握大軍,圣都上上下下的眼睛都盯著他的一言一行。 “自然是有重要的事。”香樹眼皮也沒抬一下,答道。 還有什么大事能比眼前這些事重要?來人一臉不理解。 香樹不以為然。你們覺得是天大的事,可不見得真有那么重要。 不久,皇帝頒布了詔書,由四皇子蕭錦代理朝政,南宮照為議政王。 四皇子拔了尖,眾人意料之外又覺得情理之中。 他母親沒了,一直受人輕視,人人可欺。然而他此次臨危受命后,聲望大增,可見其人并非池中之物。若沒有幾分眼光和魄力,又怎能出頭。 叁皇子蕭錕,過去和朱康打得火熱,現在朱康死了,一眾黨羽等著清算,他還未必能把自己摘干凈。 至于二皇子蕭鐸,他的退場卻引人猜度。他出了大牢就回了家,沒有任何動作。蕭鐸原本性格張揚,又得皇帝寵愛,在皇子中風頭無兩,只有叁皇子借著朱康的勢力與他相較一二,如今卻不聲不響,讓人深思。 “多謝圣上……”貴妃垂淚,得知蕭鐸回了家后略微放下心來。 皇帝也嘆息。 蕭鐸是他最喜歡的兒子……卻想要自己的命。 貴妃在他中毒這段時間,一直日夜不離,全心照料,其中不知有幾分是真情,有幾分是愧對,又有幾分是為了她兒子。 然而她終究侍奉自己一場,只要蕭鐸以后安分度日,留他一命也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