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如意鋪，葉姚黃執(zhí)意要送她回恭謙王府，陸舜華說不用，反而跟著他一塊去了葉家，在葉魏紫的閨房里等了片刻，就等到抱著包袱一蹦三跳推開門回來的葉魏紫。

    葉魏紫看到在房里坐著的陸舜華，微微一愣，沒多想脫口而出：“你怎么在這兒？我哥呢？”

    陸舜華把玩著桌上茶盞，說：“去找葉叔叔了?！?/br>
    葉魏紫走過來，把懷里的包袱放到一邊，挨著她坐下，左看右看，問她：“那個(gè)……扇子呢？”

    陸舜華放下茶盞，“什么扇子？”

    “我哥要送你的扇子?！?/br>
    “沒有啊。”陸舜華故作疑惑，歪頭思考片刻，“姚黃給我看了兩眼，又拿回去了。這么說他是打算送我的，真是小氣，送人的東西怎么還拿回去了！”

    葉魏紫涼颼颼地斜眼看她：“你少裝蒜。”

    陸舜華抱住她的手臂，搖了搖撒嬌道：“不做姑嫂，難道阿紫就和我不是朋友了？”

    “哼?！?/br>
    “好阿紫，你不能這樣?！标懰慈A粘上去，“說好做一輩子朋友的，做人做鬼都是一輩子的朋友?！?/br>
    葉魏紫又哼了一聲，倒是沒把手臂抽出來，轉(zhuǎn)頭很是不解地問她：“你拒絕我哥了？”

    陸舜華眨眨眼：“姚黃可什么都沒說?！?/br>
    葉魏紫沉默片刻，問：“我哥到底哪里不好？”

    陸舜華說：“他很好。”

    葉魏紫沒想到她這么坦蕩，想到自家哥哥的心事，垂死掙扎：“六六你看，其實(shí)我哥……”

    “‘不行?！标懰慈A拒絕得干脆利落，“我只要阿淮。”

    葉魏紫不死心：“他還在孝期，少不得等兩年，兩年可是什么都能發(fā)生……”

    陸舜華打斷她，摸了摸頭發(fā)間的桃花簪，挺起腰板不無自豪道：“郎心似鐵，不可移也。”

    葉魏紫看她這樣，被她活活氣笑了。

    伸手?jǐn)Q了擰她腰上軟ro，又戳了下她的xong脯，涼涼道：“就你這樣的，還不夠人家吃兩口?！?/br>
    陸舜華把她的手拉下來，不服道：“誰說的！”至少能吃三口好嘛！

    葉魏紫在葉姚黃的事情上本就無所謂，陸舜華實(shí)在無意她也不想勉強(qiáng)，聽得她這么說，那股得得嗖嗖的勁兒上來了，轉(zhuǎn)身到床上，在枕頭底下摸出本圖冊丟給她，說道：“一看就看出來了，這還需要說的？這本冊子送你了，閑來無事好好研讀，省的被人兩口就吃沒了?！?/br>
    陸舜華掂著冊子，不用打開就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她卷了卷書冊，好奇的卻是另一件事。

    “你跟趙二近來感情不錯(cuò)？”

    “也就那樣。”葉魏紫撇撇嘴，“他都跟我爹年紀(jì)差不多，沒事就愛說教，無趣得很。”

    陸舜華：“聽起來他好像不怎么樣?！?/br>
    “還湊合?！彼畹卣f道。

    陸舜華眼神意有所指。

    葉魏紫一巴掌拍在她肩頭，把她往門口退，“什么時(shí)候提親，我等著和你一起做新嫁娘?！?/br>
    陸舜華回頭道：“總得再過一年半載，阿淮還沒出孝期。”

    而且這陣子皇帝似乎有意提拔，將他調(diào)至驍騎將軍麾下，脫離小小羽林衛(wèi)，不再掌送從一職，正式去往驍騎營，受命于都督府。

    他陡然變得忙碌許多，很多時(shí)候不見人影，就算見了也總是這里那里受傷，刀劍無眼，她每每都是提心吊膽。

    葉魏紫說：“大不了我先嫁，等我生了兒子，再來娶你女兒?！?/br>
    陸舜華：“你就這么想和我做親家？”

    “哼，別人我還不給他這個(gè)面子。”

    *

    陸舜華揣著書冊，被葉魏紫找人送回了恭謙王府。

    祖奶奶例行禮佛去了，偌大的王府里頭沒什么人，院子里幾棵老樹葉子婆娑作響，風(fēng)拂過，夏意躁動(dòng)。

    陸舜華抱緊書，噠噠跑到閨房前，走了兩步發(fā)現(xiàn)不對勁。

    地上悠長的樹影，一個(gè)人影晃動(dòng)其中。

    她看了一會兒，扭頭望著屋頂，笑道：“哪個(gè)小賊半夜不睡，不學(xué)好做梁上君子！”

    上頭那人配合應(yīng)道：

    “看陸家姑娘貌美，舉世無雙，故來采擷?！?/br>
    陸舜華懵然，半晌紅了臉，說道：“不要臉。”

    人影一閃，少年郎已長成的落拓身形寸寸逼近，直到近地不能再近，聲音才落在頭頂：

    “倒成我的不是了?！?/br>
    陸舜華瞥了他一眼，把懷里的東西往里藏了藏。

    江淮仿佛并未注意到，平靜地看著陸舜華，淡聲道：“你去見葉姚黃了？”

    陸舜華一愣，想了下他怎么知道了，略略有些不自在，說道：“他過幾日要去戍守青靄關(guān)，讓我去送他?！?/br>
    “我知道?！苯蠢渎曊f：“真是個(gè)癡情種子?！?/br>
    陸舜華笑了下，看看他，輕聲說：“那我去不去送？”

    江淮沒理會她，近身，一把拉起她手臂，幾下躍上樹間，推開她閨房窗戶，帶著她一塊進(jìn)去。

    “……你為什么每次非得做這種溜門撬鎖似的勾當(dāng)？”

    江淮沉聲道：“門口有守夜丫鬟?！?/br>
    “那你也可以從正門進(jìn)來，我讓她給你開門?！?/br>
    江淮淡淡地看她一眼，“這樣的話，明日陸老夫人就要帶人來抄了將軍府。”

    “……”

    江淮面無表情，捏起陸舜華下巴，看她半天，而后輕輕放開。

    他漠然道：“想送便送吧?！?/br>
    這么好說話，不像他。

    江淮脾氣來的古怪，不愛把話說在明面上，明明心里頭想的不是這回事，偏偏嘴上別扭，陸舜華和他處久了，把他的xlng子摸透八成，一時(shí)不敢妄下定論，他到底是說真話還是假話。

    她打量的眼神極為明顯，江淮自然感受的到，他蜷起手指，低垂眼眸，道：“便是送了，他能當(dāng)如何?！?/br>
    陸舜華笑著搖搖頭，“輕狂?！?/br>
    江淮沒接話，陸舜華看了他好一會兒，他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她都犯了困，他還是一句話不說。

    良久，他突然道：“可惜?！?/br>
    這句話莫名其妙，沒頭沒尾，陸舜華呆住了，反問道：“可惜什么？”

    江淮：“戍守青靄關(guān)，是大和好男兒?！?/br>
    所以呢……

    江淮伸手，拇指在陸舜華唇邊擦過，臉上淡淡的，又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他還算對我眼，可惜了?！?/br>
    可惜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

    他的人。

    他的。

    陸舜華還在發(fā)呆，思忖他這話到底何意，只聽見地上響起“啪嗒”一聲，有一物落地，落到他們腳邊。

    一只長著硬繭的手撿起了一本書冊子。

    嘩啦翻頁聲響起，入目的全是肢ti相纏的畫面，赤條條的人畫的活靈活現(xiàn)，江淮看一眼，臉色登時(shí)不好看。

    他捏著書冊，冷然道：“你看的這是什么東西！”

    這可是阿紫的書！

    陸舜華連忙上前把書搶回來抱在自己懷中，嘴里嘀嘀咕咕：“我這不也是為了你好嘛……”

    江淮險(xiǎn)些氣笑：“陸舜華，全天下就你歪理最多。”

    陸舜華收了書，一本正經(jīng)，正經(jīng)的不能再正經(jīng)：“阿淮，yin者見yin?！?/br>
    江淮：“……”

    他倏地抽出那本書冊，動(dòng)作快地陸舜華都看不見他何時(shí)出手，那冊子就又回到了他手中。

    “這本東西，我?guī)ё吡恕！彼f道，“你不許看。”

    陸舜華走到他身邊，急道：“這不是我的，阿淮，你就饒了我這次吧，我發(fā)誓我……”

    江淮說：“我走了?！?/br>
    “你別……”

    江淮揉了下她的頭，把她擋在窗邊。

    “早些歇息?！?/br>
    陸舜華欲哭無淚地看著他身影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