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心生離意
玄清觀正殿后的一棟清幽小院里,謝穆青剛剛梳洗完畢,坐在南窗下捧著卷經(jīng)書低聲誦讀著。 “小姐,謝家的送早飯過來了!” 一個身著道袍、年約二十五六歲的女子走了進(jìn)來,身后跟著個小丫鬟,那小丫鬟手里領(lǐng)著個黑漆螺鈿雙層小食盒。 謝穆青放下經(jīng)書,瞥了眼丫鬟手里的小食盒,笑道:“果是鹽商之家啊,呵呵,吃穿用度就是奢華,連個食盒都這般講究。” 那道袍女子也跟著笑了笑,道:“不過是有幾個錢胡亂折騰罷了,哪里稱得上講究啊?!本褪窃僦v究也比不上她們太康謝氏,否則,那鹽商一家子也不會大老遠(yuǎn)的從揚(yáng)州跑到益州尋根。 她雖身著道袍,卻并不是真正的出家人,而是謝穆青的貼身侍婢,因著謝穆青清修,整日以道姑的面目示人,為了看著像個樣子,她們這些下人才跟著穿道袍。 就是謝穆青她也不是真正的出家做女冠,只是尋個安靜的地方躲開族里的那些紛紛擾擾而已。 細(xì)算起來,整個玄清觀只有四五個道姑是持有朝廷頒的度牒專業(yè)人士,是謝家請來給玄清觀裝點門面用的,其它的人基本上都是穿著道袍的塵世俗人。 既不是真正的道姑,稱呼什么的,還是按照舊時在家中的習(xí)慣,談話的時候也多了幾分隨意。 謝穆青卻板下臉來,輕斥道:“綠玉,不得胡說,不管人家是何出身,如今在玄清觀小住便是咱們的客人,哪有主人背地里編排客人的道理還有,人家好心給咱們送吃食,你不說句感謝的話也就罷了,怎么還嘲笑人家” 更重要的是。謝嘉樹手上的那卷族譜極有可能是真的,如此一來,她與謝嘉樹便是一個老祖宗傳下來的族親。綠玉在這里嘲諷謝嘉樹,豈不是把自己一家也給罵進(jìn)去了! 那道袍女子。也就是謝穆青口中的綠玉頓時變了臉色,有些訕訕的認(rèn)錯:“奴、奴婢失了,還請小姐息怒。” 謝穆青表依然嚴(yán)肅,淡淡的說道:“咱們久居山林,平日里我也懶得約束,縱得你們愈沒了規(guī)矩……綠玉,記住,不管是在玄清觀,還是在謝家,你和趙粉是我的貼身丫鬟。一一行代表的都是我,倘或有個過錯,旁人不會說你們沒規(guī)矩,只會怪我這個做主人的教導(dǎo)不力” 她的話還沒說完,綠玉已經(jīng)噗通跪倒在地。迭聲告罪:“小姐恕罪,都是婢子的錯,婢子忘了規(guī)矩,險些連累了小姐,婢子該死!” 是呀,這幾年在玄清觀過慣了閑散、舒適的生活,身邊沒有那些明爭暗斗。來往的客人看在太康謝氏的金字招牌上,對小姐很是尊崇,連帶著對她們這些世家婢也高看幾眼,得意之下她竟忘了規(guī)矩。 今日也就罷了,只是在小姐面前說錯了話。明日待六老太爺來了,自己再有個行差踏錯。豈不是給小姐惹禍 消息傳回族里,那起子黑心肝的多嘴婦人又該編排自家小姐的壞話了。 唉唉唉,她真是該死! 綠玉額頭觸地,無比懊惱,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做奴婢的不能給主人分憂。反而給主人添麻煩,絕對不是好奴婢呀。 謝穆青不過是借機(jī)敲打兩個丫鬟幾句,正如綠玉猜測的那般,這兩天六伯祖就要來玄清觀了,那位老爺子是個老學(xué)究,對規(guī)矩什么的最是看重。綠玉和趙粉兩個在山間自在、散漫慣了,萬一不留神說了什么,自己這個做主人的還不得被六伯祖一通狠訓(xùn)呀。 最重要的是,族里一直都不支持她一個未嫁女子在益州清修,倘或有人以此為理由,讓她搬回去,那可怎么辦 在無名山上雖然清苦了些,可好歹耳根清凈,生活也舒心、自在,過慣了這樣的生活,打死謝穆青都不想再回到老家那個虎狼窩里去。 所以,見綠玉已經(jīng)認(rèn)識到了事的嚴(yán)重性,謝穆青見好就收,畢竟是陪伴自己十幾年的忠仆,她也沒想真的懲罰綠玉。 輕輕嘆了口氣,謝穆青道:“你既已經(jīng)知道錯了,改了便好。綠玉,你和趙粉是我最親近的人,我也從未把你們當(dāng)奴婢看,所以,你們一定要好好的。” 綠玉哽咽的點點頭,“奴婢明白,小姐,奴婢以后一定會謹(jǐn)慎行事,絕不會給您添麻煩?!?/br> 謝穆青擺擺手,“好了,起來吧,時辰不早了,咱們該用飯了?!?/br> 說罷,又故作玩笑的說道:“呵呵,表哥昨兒還說謝家的吃食不錯,今兒我也嘗嘗謝家廚娘的手藝,看看與王家的廚娘相比,到底誰更技高一籌!” 綠玉聞忙爬起來,親手接過那小食盒,打開, 然后將食盒里的飯菜一一端出來。飯食很精致,分量也不是特別多,一小籠素餡兒蒸餃,一碟子野菜素三絲,一碗嫩嫩的豆腐羹,還有兩碟子素油蒸制的面點,和一碗鮮香可口的三鮮蘑菇湯。 謝家的廚娘,或者說是謝家的主人很細(xì)心,考慮到謝穆青是北方人,特意給弄了面食,而不是米飯。這讓謝穆青心里暗暗的贊了一句。 旁邊的小丫鬟已經(jīng)拿來溫?zé)岬臐衽磷咏o謝穆青凈手。 接過綠玉奉上的銀箸,謝穆青先夾了個水晶剔透的素餡兒蒸餃,輕咬了一口,慢慢的咀嚼著。待一個蒸餃吃完,她才滿意的點點頭:“手藝確實不錯,用平常的食材做出了不一樣的味道,難怪謝家老爺出門都要帶著這個廚娘呢?!?/br> 真正的美食,不是用什么珍稀食材做出來的,而是用日常最平凡的東西烹制出令人垂涎的美味。 作為一個出身世家的小姐來說,謝穆青深諳此道,心中對謝嘉樹一家人的好感度也在不知不覺間慢慢的增加。 是以,當(dāng)年近七旬的謝六老太爺被人抬著來到玄清觀后,謝穆青與老太爺說話的時候,不知不覺間就幫著謝嘉樹說了不少好話。 比如,“六伯祖,孫女看他也不像是來攀附的,若他真是為了跟謝家攀上關(guān)系,大可直接去太康,或者去京城呀?!蹦莾蓚€地方才是太康謝氏的大本營呢。 再比如,“六伯祖,這族譜孫女兒反復(fù)看了數(shù)遍,實在看不出任何問題,從紙張到字跡、再到族譜上的譜系傳承,都似是宋時寫就的呢?!倍x家宗祠里供奉的那本族譜,中間缺失了一部分,恰是宋朝戰(zhàn)亂時的那一節(jié)。 所以,單從兩本族譜上來看,竟是謝嘉樹拿出來的更像是真的,而自家供奉的那本有點兒山寨貨的感覺。 謝六太爺表凝重,整個人幾乎趴在那卷族譜上,一個字一個字的研究,對于謝穆青的話,他不做任何評價。 足足看了一個時辰,謝六太爺才抬起頭,從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額上的汗,在謝穆青的期待的目光中,說了句:“此物,我、我也辨不出真?zhèn)巍W逯凶钌谱V系的是三哥,不妨,請三哥來瞧瞧” 謝穆青眉頭微皺,在她看來,六伯祖已經(jīng)算得上族中僅存的幾位族老中最博學(xué)的一位了,如今連他都辨不出真?zhèn)?,足見這卷族譜十有是真的。 且聽老太爺?shù)恼Z氣,應(yīng)該也是信了這族譜,可偏不肯承認(rèn),還抬出了族中最古板、最不通理的三老太爺。六伯祖這是什么意思 明明知道對方可能是自己的族人,卻為著面子不想承認(rèn) 謝穆青不想把這位德高望重的族老想得太差勁,似是為難的提醒道:“三伯祖確實是咱們家最喜歡研究譜系的人,可、可他老人家畢竟上了年紀(jì),千里迢迢的煩勞他老來益州,恐怕不太好吧!” 要知道那位老人家已經(jīng)八十歲了,平日里連家門都懶得出,如今讓他長途跋涉的來蜀地,這不是為難人嘛。 “誰說讓三哥來益州了” 謝六太爺橫了謝穆青一眼,很是隨意的說道:“讓那姓謝的鹽商拿著這族譜去太康,待三哥什么時候得閑了,便瞧上一瞧。”一副高高在上的施恩口吻,讓人聽了很是不舒服。 謝穆青眉頭皺得更緊了,她覺得自己好像沒有把話說清楚,“六伯祖,人家并沒有想要攀附咱們家的意思,而且辨認(rèn)族譜是孫女的意思,不是人家強(qiáng)求……讓人家不遠(yuǎn)千里的去太康,恐怕不妥吧!” 謝六太爺一臉的無所謂,“有什么不妥哼,什么不想攀附若真的不想攀附,為何要拿著這卷族譜給咱們驗看我看他們這是以退為進(jìn),嘖嘖,穆青啊,你還是太年輕了,被人家三兩句話就騙了過去……市井這樣的騙子太多了,你涉世不深,心思純良,眼下又一個人在外頭住著,很容易上當(dāng)受騙啊,依我看,你還是盡早回家吧。在家里,好歹有族人看顧著,斷不會讓你吃虧!” 謝穆青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這些人還真是不死心呀,她們家這一房傳到她這里就只剩下她自己了,父親臨終前擔(dān)心女兒被族人脅迫,特意請好友幫襯,給謝穆青立了女戶。 饒是如此,族里還是將她家的產(chǎn)業(yè)以各種名義奪去了大半,逼得謝穆青不得不躲到了益州的大山里。 可恨他們竟然還不死心,開口就要讓她回去。 回去回去作甚,讓那些族人以照看為名將她僅剩的產(chǎn)業(yè)霸占個干凈嗎 ps:謝謝琥珀妞妞、琳、淼21406親的小粉紅,謝謝依依selina親的打賞,謝謝親們的訂閱和支持,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