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當(dāng)晚的餐桌上,一半菜色盡是麻辣料理,紀(jì)家人嗜辣,張素玫吃不得太多,總習(xí)慣多放杯涼水洗辣。 但這一晚,那杯水干干凈凈,她盡奔著麻辣香鍋去。 紀(jì)母又再次提到紀(jì)楚頤的生父。 紀(jì)父頗尊重自個兒媳婦的想法,并不避諱談到這臥床的前夫,而張素玫是兒子的對象,紀(jì)母自然把她當(dāng)成半個家里人。 “醫(yī)生說只能再捱一兩個月,楚頤,就算遠親,你也是得抽時間看望看望他?!奔o(jì)母又勸。 “媽,能不能別提這茬?”紀(jì)楚頤敷衍的喝了碗湯,便放下碗筷,”素玫,你不是不舒服嗎?要不我早點送你回去?“ 他找了理由想出門。 至少,他不想再聽到關(guān)于生父的消息。 歲月磨蝕人的苦痛和記憶,經(jīng)過二十年,他的母親已經(jīng)走出傷害,學(xué)會原諒,天大的事在生死面前都顯得薄弱,紀(jì)楚頤的否定,只能用不近人情形容。 她不知道,黑暗中的自己,像是永遠無法抹滅的記憶牢牢刻劃在兒子腦里。 “不舒服,哪不舒服?“紀(jì)母注意力轉(zhuǎn)到張素玫身上。 “胃疼?!睆埶孛倒郧傻幕卮穑爆F(xiàn)在沒事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 紀(jì)楚頤想和張素玫談清楚,便找了江岸臨停,河岸栽立一整排的燈,暖光影綽。 車子熄火,他倆各倚車頭兩邊,目光眺望著綿延的火色霞光。 紀(jì)楚頤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是主動談分手的那一方,他扒著褲兜的煙盒,突然想抽根煙。 “別抽煙。”張素玫制止了他。 “好。”訥訥的抽出手。 “從回來到現(xiàn)在,你一直都有心事,讓我猜一猜,是不是跟瀟瀟有關(guān)?“ 紀(jì)楚頤還沒開口,張素玫倒先起了個頭,也不管來人的驚訝,她自顧自的說,”你不必訝異,瀟瀟跟我說過,你失蹤三個月后,她找到你,把你藏起來?!?/br> “我不知道這一個月你們發(fā)生什么事,但是,很明顯的,你沒有忘記過去的事,沒有喪失記憶,是不是?“ “素玫,我……” “你別說話,你說你忘了,我便相信你回到我身邊是上天的旨意,但現(xiàn)在,你又后悔了?“ “對不起?!奔o(jì)楚頤艱澀的道歉。 “如果你能早一點回來,再早一點回來我身邊,而不是被瀟瀟藏起來,一切都會安然無恙,你明不明白?“張素玫紅了眼眶?!蹦銈兌际且粯?,高高在上,想把我扔下就扔下,我也是個人,我也想要幸福,你們是不是非得逼著我去死,我去死,你們就舒心了?“ “素玫,你冷靜點?!奔o(jì)楚頤鉗住她的雙肩,”都是我的錯。” “你不明白,楚頤?!睆埶孛当罎⒌闹貜?fù)喃喃,”你不明白。” “你說出來我才明白?!?/br> “你不明白啊……”張素玫雙手捂住臉,聲音破碎,”我懷孕了……” “你懷孕了?“紀(jì)楚頤茫然的松了手。 張素玫顫抖的泣訴,”我懷孕了,但我根本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br> …… 瀟瀟睡到半夜,汗水涔涔,濕透了整后背。 整身體像是高溫油里翻滾的魚,又燙又痛。 她撐起力氣,包裹著棉被給自己量了體溫,硬吞幾顆退燒藥,再次埋頭睡去。 清晨方曉,她頭痛到實在不行,視線模糊,拿起手機,下意識地?fù)芙o熟悉的號碼求救。 對著電話另一頭的忙線聲,瀟瀟委屈的哭訴,”楚一,你去哪兒了?我好痛,渾身都痛,你不是要去給我買粥嗎?怎么還不回來?“ “你不是最喜歡我了?你不是說要一直背我嗎?“ 淚水浸濕了大半枕頭,瀟瀟又哭睡過去。 隔一日,蕭易在公司早上的例行會議,接到了一通電話。 “哥,我想回家,你帶我回家好不好?” …… 紀(jì)楚頤在icu外呆了大半夜,食道癌末期的生父心跳驟停,搶救近半個鐘,才從鬼門關(guān)處拉了回來。 他坐在家屬候區(qū)的長鐵椅上,盯著白墻上的時鐘過去一分一秒。 張素玫也陪坐在身邊不肯離開。 而紀(jì)父紀(jì)母早被紀(jì)楚頤勸回去休息,除了生父的meimei,再也沒有多的親人陪伴在側(cè)。 人走到最后,臨了最孤單最寂寞的時刻,總會想起生命中錯失的人。 他的生父,就像硬憋著一口氣,也要得償所愿。 “你先打車回去。”紀(jì)楚頤面色疲累,實在無心力再去思考其他。 張素玫語態(tài)溫溫柔柔,”我答應(yīng)阿姨要留在這陪你。” “你現(xiàn)在……”紀(jì)楚頤嘆口氣,”你不需要這樣,先回去吧?!?/br> “那我給你買份早點再回去?!睆埶孛低讌f(xié)了,”我晚一點再來陪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