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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碧荷在線閱讀 - zаjаsん.cм 分卷閱讀294

zаjаsん.cм 分卷閱讀294

    閉門會議(7.今晚就嫖它)

    憤怒的公牛,卡迪拉克,寶時捷,918,大奔……

    銀色,黑色,綠色,紅色,白色。

    車庫的燈光在梁碧荷最喜歡坐的那輛黑色大奔上照耀,車身反射著醉人的光。

    男人叼著煙,汲著短褲拖鞋,身影在大奔光亮的車身上掃過,又兀自遠去了。

    還有一輛。

    果然。

    湛藍色的帕加尼就靜靜的停在角落,外形那么炫酷,顏色那么sao包,這自然也是梁碧荷不喜歡的車,嗯,之一。

    今晚就嫖它。

    汲著拖鞋,林致遠走到了車旁打開了車門。把嘴角的煙取出來彈了彈,男人靠在車身上,愜意的吐了一個煙圈,然后又坐上了駕駛室,手指夾著香煙,他的手搭在了方向盤上。

    良久。

    沉靜。

    半晌之后,車庫里依然一片寧靜,沒有任何聲音。燈光照亮了車庫里奇形怪狀的各色跑車,男人依然坐在駕駛室上,手依然搭在方向盤上——煙頭已經(jīng)熄滅就在地面,黑色的表帶在他的手腕,E家八百萬的表盤在他手背上那么的分明。

    他沉著臉,眉目英俊,一動不動。

    半晌,一聲劇烈的車流爆破聲猛地撕裂了空氣,發(fā)動機的咆哮聲一下子在車庫炸開,院子里不知道哪里來的流浪貓一下子全身毛發(fā)豎立,炸著毛瘋狂的東奔西串——伴隨著刺耳的輪胎抓地聲,一輛藍色的跑車瘋一樣的沖出了車庫,沖上了外面的大路,緊接著又是一陣刺破耳朵的急剎聲——水缸里的魚兒噗通一聲蹦出了水面,馬達卻又憤怒的咆哮了幾聲,拉著空氣一下子遠去了。

    宅子外面的保安只來得及匆匆敬個禮。

    只看見了藍色跑車的影一閃而過。跑車一下子沒了影,那藍色,似乎才剛剛開始從人的視網(wǎng)膜上散去。

    風。

    大風。

    城市喧囂的狂風打在了臉上,男人握著方向盤,任由馬達發(fā)出了轟鳴,一腳踩死在了油門上。前面一輛白色的大眾一閃一閃的亮著燈——男人眼皮不眨,藍色的狂風已經(jīng)一下子拉過了這輛白車,又遠去了。

    “我cao?。。?!”車里似乎傳來人的尖叫。

    這是自由的風。

    男人握著方向盤,沉著臉咬著牙,感覺到自己血管里又有什么在突突跳動,叫囂著在殺人。前面有那么多車——他咬著牙,按捺住自己發(fā)抖的手和蠢蠢欲動的,幾乎就要控制不住的腳。

    撞死他們。

    在這一刻,他甚至一度想起了自由,又想起了彼岸。在自由的國度,他的游艇是那么的大——大到女人們那一絲不掛的裸體可以躺到了甲板上。他也曾經(jīng)脫光了衣服站在甲板上,手里拎著香檳。他全身赤裸,對著迎面而來的其他的船,恣意的聳動著勃起的下身,在對面的一片口哨里大聲的喊,“I'mbiggerthanU”!

    警燈遠遠在前方閃爍,紅燈就在前面,藍色跑車的車速到底慢慢的降了下來。前后左右的車都刻意的和他保持著距離,又或許有人投來各種的眼光——男人看著前方,感受著卉張的毛孔和guntang的熱血,咬著牙,面無表情。

    “哇哦!mama!好酷的跑車!”旁邊有小男孩的聲音大喊,男人眉目英俊,一動不動。

    “哇——”又有溫柔的女聲。在綠燈亮起的時候,藍色的跑車一個右轉(zhuǎn),往另外一邊去了。

    兜風。

    煙火氣。

    這不是他的故鄉(xiāng)。

    那邊有個商場,是自家開的,上下六層,極具奢華。燈光閃爍,大大的“天盛”logo格外的醒目。

    那邊有家賣驢包的,門面寬大,梁碧荷卻從來不來這家。智成路那邊那家店的SA嘴甜會哄她,把她哄的美陶陶的,每次她都去和那個人買。

    剛剛路過了一家燒烤店——他才不吃燒烤。這種垃圾食物,也就梁碧荷那回喝醉了找他鬧事,他才勉為其難帶她吃一回。

    過了前面那個路口,再往右轉(zhuǎn),就是高速路口了。從這里上高速,只要一個小時就到北湖。藍色的跑車開始往右變道,后面的車緊急制動,卻毫無怨言。

    男人握著方向盤,面無表情。

    梁碧荷在北湖——

    連家都不回了。

    他現(xiàn)在上高速,也不是想去北湖,他才不去那邊。

    其實他就是想上高速兜兜風。

    夜已深。

    小鎮(zhèn)寧靜。家家戶戶都關(guān)門閉戶。路燈散發(fā)著低暗的黃光。

    砰!砰砰砰!

    漆黑的樓道里有人砸著門,主臥里一片黑暗,梁mama翻了個身,又閉上了眼睛。

    砰!砰砰砰!

    “梁碧荷!”

    似乎有人叫著女兒的名字,女人一下子警覺了起來,豎起耳朵睜開了眼。

    砰!

    梁碧荷!

    “呀!老梁!老梁!”

    果然是自家門響,還有人喊女兒名字。女人坐起來推了推身邊的丈夫。男人卻像死豬似的,只打著鼾,一動不動。

    “梁碧荷!”

    “梁勇!”

    啪地一聲,臥室的光一下子亮了起來。梁mama這回真的聽清楚了,真的有人在門外——這聲音,還莫名的熟悉。猛地搖了幾下丈夫把他搖醒,梁mama披上了睡衣,輕手輕腳的走出了臥室到了門邊。

    客廳的燈亮了起來。

    “梁碧荷你給我開門——”

    這身音那么的清晰。似乎發(fā)現(xiàn)了有光從貓眼漏出,外面的聲音也大了起來,格外的清晰,“碧荷你開門!”

    “致遠?”

    女人站在門口,聲音有些猶豫,“你怎么來了?”

    這才——她抬眼看了看墻上的鐘。這才不到一點??!

    “媽!”

    外面的聲音一下子笑了起來。來人就在門外,門也不敲了,聲音降低了幾度,一下子變得那么的溫和有禮,“這怎么把您給吵起來了?碧荷她九點鐘的時候給我打電話,讓我忙完就過來接她。我這剛下班就來了。結(jié)果她怎么也不接我電話——”

    “哎呀。”

    原來如此。她就說女婿怎么半夜來了。梁mama笑了起來。臥室門口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個身影,是打著呵欠的丈夫,女人已經(jīng)走前一步,拉開門扣開了門,門外站著的,果然是女婿那身姿俊朗的身影。

    他臉上還有著笑。

    穿著T恤,短褲,拖鞋——

    這是剛剛下班就過來了吧?

    “哎呀這個碧荷,”

    披著睡衣,女人趕緊給貴婿讓出了位置來,又去給他拿拖鞋,只是笑,“這個碧荷,怎么半夜還在叫你來!半夜開車,多危險吶!”

    “不危險?!迸鲂Σ[瞇的,老實的換了鞋進了屋。

    “致遠來了。”

    慢了一拍的老丈人打著呵欠。

    “爸爸?!?/br>
    女婿嘴甜,又有禮貌。還是豪門公子——咱家碧荷啊,真的是好福氣。

    “碧荷呢?”貴婿問著話,眼睛卻已經(jīng)看向了那扇閉著的臥室門。

    “在屋里呢?!绷簃ama又關(guān)上了門,隔絕了樓道里的黑暗,又笑,“致遠你急急忙忙的過來,吃飯了沒?媽給你煮碗面——”

    “吃了?!?/br>
    梁碧荷就在屋里。他yinjing都硬了。林致遠覺得自己全身都急不可耐了起來。卻也只是微笑,面上不露,“我就怕碧荷等我——”

    閉門會議(8.入室搶劫——)

    8.

    窒息。

    就像是黑暗里一腳踩空,墜入了深淵。

    又像是墜著石頭沉了河,水從口鼻灌入,無法呼吸。

    呃。

    不要——眼淚從眼角溢出,碧荷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漆黑。手腕發(fā)出了鈍痛,已經(jīng)被人捆緊,睡衣被人撩到了腰上,面前的黑暗里還有一個黑影,正在沉重的呼吸。

    “??!”

    在她發(fā)出驚叫的前一秒,一只大手及時的按到了她嘴上。這手勁巨大,死死的按住了她的頭,掩住了她的口鼻,似乎把她要一下子按死到了床里去。

    是誰?

    林致遠?

    不是。

    男人強壯的身體就在面前,那么的粗魯。他喘著粗氣,全身壓在床上,就像是一頭喝醉的牛。雙腿已經(jīng)被男人的膝蓋死死的壓住,碧荷全身所有的細胞都掙扎了起來,卻也扭動不得。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滑啊滑啊,打濕了那個人的手,卻也抗拒不得。

    爸呢?媽呢?入室搶劫——

    那個手死死的捂住了她的嘴,黑影又伸手扯來了什么。粗粗的質(zhì)感從臉邊滑過,是毛巾。那人的手就要松開,碧荷張嘴欲喊,那如鷹一樣的手指卻一下子又死死的捏住了她的唇,粗劣的毛巾塞了進來,塞得那么的滿。

    抵住了嗓子,令人作嘔。

    不要。

    男人松開了一條膝蓋。早已經(jīng)蓄勢發(fā)力的女人馬上抬腳對著他的胸膛狠狠的一踹!卻猛地被男人握住了腳踝用力一壓!一只腿還在被壓在,另外一條腿已被人按在了肩膀處,陰戶被扯開,夜晚的風已經(jīng)灌了進來,吹過了暴露在空氣中的yinchun,那么的涼。

    越多的掙扎,換來越用力的鎮(zhèn)壓。

    黑影喘著粗氣,guntang的yinjing已經(jīng)在小腹間尋找著入口,如同一條滑膩膩的蛇。rufang已經(jīng)被人握住,恣意的揉捏玩弄。那yingying地骯臟的yinjing,已經(jīng)抵住了yinchun。

    全身細胞的抗拒。

    不需要前戲。

    也沒有什么前戲。

    xue口已經(jīng)被分開的腿拉扯成一條細線,那不知道是誰的guitou在yinchun上恣意的磨擦取樂。xue口微濕,guitou頂開了柔軟的yinchun,冠狀溝在蜜溝里一下下用力的刮擦。不過幾下,女人還在無力掙扎的時候,黑影已經(jīng)喘著粗氣,按死了她的腿——他的力量那么的大,這粗條的yinjing已經(jīng)硬生生的往里頂去。

    破開。

    擠入。

    呃——

    淚水順著太陽xue涌出,女人拼命搖頭,發(fā)出了窒息一樣的鼻音??墒沁@柔軟的嫩rou卻依然被人一點點的脹開,guntang的硬蛇已經(jīng)一寸寸的滑入。

    惡心。

    嘔吐。

    排斥。

    身體被不知名的yinjing劈開,這是惡心的外物——腿被人壓著,身上的禽獸已經(jīng)喘著粗氣,一手抓捏著rufang,小腹沖撞腿根的啪啪啪聲已經(jīng)恣意的響了起來。yindao被yinjing拉扯,不顧主人的意志,開始分泌潤滑的黏液;身上的禽獸大腿粗壯,全身重量都壓在了她身體上,一下下的,床墊起伏,隨著yinjing的抽送,那冰冷的囊?guī)拇蛟诹送雀?/br>
    呃——

    嗚。

    女人又咬牙掙扎了一會兒,終于慢慢不動了。

    有人在她身上喘息。

    月上。

    黑影按著女人聳動了良久,終于又大力的挺送了幾下,這才癱倒在她身上不動了。身下了女人好久都沒了動靜——黑影想起了什么,伸手扯開了她口里的毛巾,又摸了摸她的鼻息。似乎感覺到了什么,黑影一下子彈起。

    燈開了。

    “梁碧荷?”

    女人閉著眼睛在床上,面色青白,已經(jīng)氣若游絲。男人解開了她身上的繩子,伸手探了探她的脈搏,又一下子捏住了她的嘴巴,開始往里面吹氣,又開始按她的胸。

    一下。

    兩下。

    “咳咳咳!”

    快要暈過去的女人一下子咳了起來,又哭了起來,反手給了他一巴掌。男人正在俯身給她吹氣,這一巴掌沒有打到臉,只是落在了他的頭上,啪的一聲。

    “林致遠你個王八蛋!咳咳咳咳——嗚嗚——”

    手腕又被人握住了,女人流淚滿面,眼睛早已經(jīng)哭的紅腫,像個桃子,“你王八蛋,王八蛋!”

    “我就是看你睡著了,和你玩?zhèn)€情趣——”

    “你屁個情趣!”剛剛的害怕驚恐絕望,現(xiàn)在不過都是有人的玩笑,女人情緒崩潰,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又去打他,“你給我滾開,滾遠點——王八蛋!”

    “這不是挺好玩的嗎!”

    “嗚嗚嗚!”

    女人的嗚咽在隔壁,若有若無,還有隱隱約約的說話聲穿透了墻壁。

    “梁勇!梁勇!”

    母女連心,今晚哪里怪怪的。梁mama躺在床上默了一會兒,又開始推旁邊已經(jīng)打上鼾的丈夫。

    “嗯?!蹦腥嗽谒瘔衾镟帕藥茁暋?/br>
    “你說這是不是碧荷?”

    在哭。

    “什么碧荷?”男人一個翻身,卷走了女人身上的被子,“碧荷不是在臥室嗎?致遠不是來了?”

    “我就是說致遠——唉。”嗚嗚嗚。

    好像是在哭,又好像不是哭。

    都是過來人了。

    女婿也很少在這里住。

    剛剛看起來都好好的,女婿神色自然,笑嘻嘻的。碧荷回來也好好的。不太可能是打架。

    就沒理由打???

    這些小年輕——

    9.

    “她昨晚不舒服,是有點感冒了——”

    “感冒?”

    今天又是一個大晴天,陽光暖暖的,透過陽臺灑落在地板上。碧荷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身下是五千塊一床的V家六十支棉,外面有人說話的聲音若有若無的傳來,是男人的聲音,溫文爾雅,含笑有禮,“可能也是嫌我到得遲了。我昨天開完會,剛好有個應(yīng)酬——”

    才不是這樣。

    眼角一熱,碧荷抽泣了一聲,又有一滴淚順著緊閉眼角沿著太陽xue滑下了,消失在了頭發(fā)里。

    “那我去看一看,”

    是mama的聲音,也在笑著,“哎呀,感冒了要吃藥的呀。本來今天還說去她外婆家的。她外婆知道碧荷今天要回去,還專門給她做了蒸rou。碧荷小時候最愛吃這個了,每次去外婆家都要吃老大半碗?!?/br>
    才不是。

    腳步聲越來越近,碧荷閉著眼睛,趕緊拿臉在枕巾上蹭了蹭。

    門開了,腳步聲落在地板上,越來越近。

    “碧荷?”

    一只手落在了額頭上,是mama的聲音就在床邊,“發(fā)燒了嗎?”

    “沒有。”

    碧荷閉著眼睛擺頭,躲開了mama的手,她努力放平了音調(diào)回答。

    “怎么了這是?”

    mama還站在床邊,語氣里有掩飾不住的擔憂。

    “碧荷是我錯了?!?/br>
    床墊一陷,臉上又有了一只溫柔的手在輕輕撫摸——全身細胞一下子炸裂!碧荷又閉著眼睛皺著眉頭,努力把頭挪得更開。男人聲音含笑,就在耳邊,“昨晚是我不好。我是有事耽擱了,下回我一定早些來——”

    “哎呀,怎么了這是?”mama還站在旁邊念叨,又來摸她的額頭,“是不是半夜沒睡好感冒了?”

    碧荷閉著眼睛躺在床上,沒有說話。

    空氣靜謐。

    外面卻突然有了敲門聲。過了幾秒又響起了一聲開門的吱嘎。

    臥室里還是沒人說話。

    “二嫂來了。”爸爸的聲音從客廳傳了過來,又突然提高了音調(diào),“哎呀二嫂你來就來,還提什么雞?”

    “哎呀梁勇你們好早。大妹呢?碧荷呢?這雞是碧荷他二舅自己喂的,說讓碧荷嘗嘗——”

    “碧荷有點不舒服,還沒起床呢,”是爸爸的聲音,“來來,坐!”

    “啪!”

    人多事煩。碧荷胸膛起伏,一巴掌打開了臉上的手,終于睜開了眼睛。

    “我就是想多躺一會兒。你們都出去?!?/br>
    林致遠正坐在床邊看著她,襯衫衣領(lǐng)雪白,眼睛明亮,是人模狗樣人畜無害的模樣。他的胳膊還搭在她的被子上,手指修長,指節(jié)鮮明,一個黑色的戒指,就在他的無名指上。外面已經(jīng)有了寒暄聲,mama看了看她腫著的眼皮,又走開了幾步,去看又一次來訪的客人。

    “我自己躺一會兒,”

    男人的手指靠近,是又想來摸她的臉。碧荷歪開了頭躲開了,又閉了閉眼睛。她只覺得眼睛有點熱,又有點干,是有點想哭又覺得哭不出來的感覺。

    “你們都出去,”她看著窗外,“我再躺會兒就起來。”

    “那個房子在京西,只有六十多個平方——”

    “兩室一廳?!?/br>
    “建面72。現(xiàn)在老值錢了。都值600多萬了?!?/br>
    “又生了兩個孩子,大人一間,老人帶著兩個孩子住一間?!?/br>
    不顧她的躲閃,男人的手強硬的在她臉上摸了摸,終于在外面說到“致遠也在”的時候,起身出去了。房間里終于安靜了下來。外面響起了招呼寒暄。再不多會兒,客廳外面又響起了來客的聲音,低低切切。外面這個是mama的表二嫂。她的女兒雯雯,也就是碧荷的表姐,本來說是嫁了個京城人,很是風光了幾年。不過后來她嫁給了林致遠——

    碧荷睜開了眼睛,看著天花板。一只飛蛾不知道什么時候飛到了屋子里來,正在天花板上撲騰。

    河邊的房子,就是這樣。

    “那可擠了?!?/br>
    來客在外面說著和昨晚同樣的話,不同的是現(xiàn)在客廳里又響起了林致遠的聲音,笑吟吟的。他似乎還喝了一口茶,還在慢條斯理的附和,“這么多人,那么窄的房子,那可怎么住人?”

    碧荷看著天花板,腦里甚至都能顯現(xiàn)出他含笑的模樣。昨晚黑暗里的那個喘著粗氣冷冷的把她按在床上差點窒息的模糊身影又在腦海閃過,黑影的力氣那么大,那么的冷,卻好似怎么都和他的聲音重疊不起來。

    他還在故意接話。

    飛蛾還在天花板飛舞。碧荷睜著眼睛。

    她昨晚都不接話的。

    “是啊,”來客的聲音又響起,“住不了啊,擠?!?/br>
    “怎么沒想著換個大點的房子?”男人的聲音笑吟吟的,還在配合的遞著話兒。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笑著干著一切的事。

    碧荷不知道哪里來了力氣,推開被子翻身坐了起來??蛷d來客的聲音已經(jīng)說到,“就是準備換呢。這套六十多的,能賣五百萬的樣子。他們又想著一次到位,看到了西區(qū)的一套學區(qū)房,三室的,九十個平方,要九百萬?!?/br>
    碧荷低著頭,開始坐在床邊找拖鞋。

    “現(xiàn)在二套房貸款又緊。首付要付八成。就是他們房子賣了,積蓄搭上,兩邊老的再給些,這個——”

    “還差多少?”

    白色的連衣裙就在衣柜里,碧荷站起身,林致遠的聲音又從外面?zhèn)鱽?,笑吟吟的,似乎沒什么脾氣,十分配合。

    碧荷站在原地晃了晃,閉了閉眼睛。

    “唉,我真的是不好開這個口——”

    似乎又有雞叫了幾聲。

    “都是親戚,也沒什么不好說?!蓖饷婺腥撕?,慢悠悠的,“大家都坐在這里了,總可以提出來,一起想想辦法?!?/br>
    閉門會議(10.一百萬)

    10.

    林致遠的辦法從來都不是辦法。

    碧荷換好衣服慢慢走出去,只覺得下身隨著走路,花瓣還有磨擦帶來的不適疼痛。昨晚他的強jian是真的——不管從行為上還是心理上。身體受的傷害被他控制到了一定的范圍內(nèi),但是心理上的傷害,半夜醒來房里的陌生人,被冰冷的手捂著口鼻的恐懼,如烙鐵一樣的yinjing強行捅入身體的惡心和抗拒,卻已經(jīng)如烙印一樣,一直在心里盤旋,不能散去。

    王八蛋。

    男人現(xiàn)在就坐在沙發(fā)上,身姿俊朗,容貌俊美。他穿著白色的襯衫,嘴角還有微笑。

    他在客廳,客廳的光似乎都因為他更亮了起來。

    這個人的外形一向突出,總會讓人的目光自覺的落在他身上,他生來就是人群的中心。

    可是依然是王八蛋。

    碧荷站在過道看他,面無表情。

    “碧荷,來?!?/br>
    男人看見妻子,并沒有其他暴發(fā)戶男人慣犯的那種或頤指氣使或視而不見,反而含笑對她伸出了手,聲音溫柔,“你感覺好點了沒?”

    “不舒服就再睡下?!眒ama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沒事?!北毯蓳u了搖頭。她的視線里是男人氣宇軒昂的含笑的臉。哪怕他昨晚那么對她,可到底也是夫妻內(nèi)部矛盾。到底是丈夫——

    現(xiàn)在可是二表舅要來借錢。

    是外部矛盾。

    這么多年她的娘家靠他扶持良多,借資金給單子給路子,大家都過得好了起來。

    差首付來借錢的其實也不是第一個。只是以前大多是小打小鬧,縣城的房價不過京城和S市的零頭,親戚們差的幾萬十幾萬,碧荷手里有的都借了,有些都沒讓林致遠知道。

    可是鬧到林致遠面前去的,這才第一個。

    看起來也不是小數(shù)目。

    她不掙錢很多年,可是也知道他的錢不是大風刮來的——

    推開了mama的手,碧荷慢慢又走了幾步。林致遠旁邊的沙發(fā)還空著。

    經(jīng)過打著招呼的表舅媽時,碧荷還笑了笑,她到底還是慢慢走了過去。吸了一口氣,碧荷到底還是貼著沙發(fā)的扶手,慢慢坐在了沙發(fā)上。

    男人就在旁邊。

    隔足了半米的距離。

    笑意盈盈。

    “這邊首付就要七百多萬,還有稅,就要八百萬了?!?/br>
    碧荷剛剛落座,沙發(fā)的墊子有了起伏,是男人挪了挪位置,往這邊靠了靠——半米的距離只剩了三十公分。碧荷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面前面色窘迫的表親戚。

    大家都是一個鎮(zhèn)上的,平時也不是沒有來往?!偃f,對于鎮(zhèn)上的人來說,從來都不是小數(shù)目。

    她的發(fā)頂有著銀絲。

    碧荷挪開了眼。

    爸爸壯年下崗,也是一夜白了頭。

    都是苦日子。

    林致遠笑吟吟的靠在沙發(fā)上,姿態(tài)舒展,不急不躁。他的手指合攏放在腿上,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手腕上的那塊看起來“做工精湛”的手表早幾年買的時候就價值八百多萬了——也就堪堪值來客口里的一套房。

    只是他滿滿幾盒表中的一塊。

    不知名材質(zhì)的黑色戒指,在他的無名指上,反射著低調(diào)的微光。

    “想借一百萬——”

    來客到底還是開了口。

    爸媽就在旁邊遠遠站著,沒有說話。

    一盤水果落在了茶幾上,是mama又端了一盤水果來。

    林致遠微微笑了笑。

    “雯雯在京城是做什么工作?”

    手指輕輕的敲了敲大腿,林致遠到底還是沒有得了失心瘋——或許說對于錢他腦子一向十分清醒。他沒有一口回答借或者不借,反而開始聊起了家常來。

    來客沒有留下來用午餐。

    哪怕是爸媽的竭力挽留。

    來客帶來的活雞在廚房被捆著,僥幸又多活了一會兒。

    國內(nèi)頂級富二代天盛太子爺華爾街大佬林致遠屈尊降貴,花了半個小時對來客做了簡短的背景調(diào)查。碧荷坐在他旁邊,也聽到了這二十年來最詳盡的“雯雯姐的生活”——林致遠問到一些表舅媽不清楚的,來客甚至還當場接通了雯雯姐的電話——雯雯姐的笑聲還是那么爽朗,就連碧荷都拿過電話聊了幾句。

    以前別人口里她光鮮的生活,現(xiàn)在看起來,其實也不那么好。

    男人黑色的褲腳就在她的鞋子旁邊。是驢家的——有人說質(zhì)量不好??墒潜毯杀緛砭褪谴状尉筒灰?。

    又或許是,這個男人給她提供的生活,質(zhì)量太好。

    “一百萬,也不是小數(shù)目?!?/br>
    男人微微笑了笑,聲音溫和,“這樣,你先留個電話過來。天盛旗下其實還有一個金融公司——是。我請京城的同事來聯(lián)系你。大家都是親戚,利率和放款都好說?!?/br>
    碧荷看著林致遠英俊的眉目,微微的睜大了眼睛。他的處理方式,好像和她想的,又有些不同。

    “謝謝謝謝?!?/br>
    那邊疊聲的感謝,又說請他們來京城的時候,大家一起聚聚。

    “好?!?/br>
    林致遠坐在旁邊含笑不語,碧荷接過話答應(yīng)了,“雯雯姐等你換完房子我們再來看你?!?/br>
    來客留下電話號碼走了。

    碧荷吐了一口氣。

    一只手又落到了她的肩膀上,她側(cè)頭,看見了林致遠英俊的臉。

    腿縫還痛著,是這個王八蛋昨晚硬塞——又不知道體貼,只顧著按著她自己爽。

    “梁勇你過來把雞殺了,”

    廚房里又傳來mama喊爸爸的聲音,“晚上等碧荷回去的時候,帶去S城吃——”

    她什么時候說過晚上要走了?碧荷一個激靈,又皺眉去看林致遠,林致遠也在看她,笑吟吟的。

    被來客這么一折騰,去外婆家都已經(jīng)遲了。

    外婆家在農(nóng)村。

    這幾年那位扶貧力度很大,撥款在鄉(xiāng)村也修了不少公路,幾乎已經(jīng)戶戶到家。雖然只是單向的水泥路——適合摩托車走。小車就會會車困難,需要極高的車技才能在會車的時候不翻車——但是也節(jié)省了大家很多走山路的時間,足夠大家對政府感激涕零。

    “錘子黨好咧。”

    “喻正還不錯的,是個干事的。不像那些——他爸喻長青,當年就是——”

    “是啊是啊?!?/br>
    “晚上才走,晚上再殺?!?/br>
    爸爸的聲音從陽臺上傳來,是在抽煙,“殺早了就不新鮮了?!?/br>
    “碧荷你帶回去讓你爸爸mama嘗嘗,”廚房里還在鍋盆蓋響,mama也不知道還在做什么,“他們天天在外面應(yīng)酬,那么辛苦,也吃不好。碧荷你讓家里的傭人燉出來,也請你爸爸mama都一起嘗嘗——”

    唉。

    其實婆家那邊的食材也都是定制的。

    以前本來就有幾個固定的養(yǎng)殖基地。后來何三又開了一個南山養(yǎng)殖區(qū),說走地雞都是喂人參長大的,生長嚴苛。當然價格也十分喜人。不過沒關(guān)系,他的產(chǎn)品從來不是面對普通人,依然還是有目標客戶的——其實還發(fā)展了好幾家專供的特約客戶。

    連月jiejie家,婆家……都是。

    碧荷沒有吭聲。

    “好,”

    摟著她胳膊的手臂強壯,又把她往身邊帶了帶。碧荷皺眉掙扎了幾下,卻到底力不如人,往他身邊靠去了。男人含笑的聲音還在響起,“那就謝謝爸爸mama了?!?/br>
    “碧荷你們不去外婆家——”

    她什么時候又說過不去外婆家了?碧荷又瞪林致遠,林致遠坐在沙發(fā)上,嘴角含笑。mama已經(jīng)解開圍裙走了出來,“我和你爸爸去。你外婆給你做了蒸rou,我給你帶回來?!?/br>
    “廚房里我都給你切好菜了,碧荷中午你自己做飯來吃——碧荷你都好幾年沒進過廚房了,你還會不會做?”

    “她會?!绷种逻h笑吟吟的,又摸了摸她的肩膀。

    閉門會議(11.今天是個好日子)

    11.

    “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話兒都能成?!?/br>
    “明天又是好日子,趕上了盛世~~啊咱享太平!”

    “刺啦!”

    水淋淋的菜倒入了熱油鍋里,一陣油煙騰起,濺起了無數(shù)的油星。廚房里的女人靈活的一閃,到底還是有幾滴濺落到了C家的白色連衣裙上。鍋里還在翻滾,女人背對著他,又趕緊拿著鍋鏟鏟了幾下。

    “碧荷你辛苦了?!?/br>
    男人站在客廳里的窗戶前,低頭看了看樓下門面的家電賣場,又轉(zhuǎn)頭對著廚房忙碌的太太說話。今天遇巧了,剛好是北湖鎮(zhèn)趕集的日子,他開回來的跑車就停在臨時賣場旁邊,那么的炫酷。來事的鎮(zhèn)政府一如既往的半夜就拿著圍欄把跑車保護了起來。只是今天人來人往的格外人多——窮人們圍了幾層,指指點點——政府還特意安排了一個義務(wù)員戴著紅袖章在旁邊坐著。

    嘖。

    擠不出油水的羊群。

    男人挪開了眼,嘖了一聲。

    車子旁邊的地攤音響里女聲婉轉(zhuǎn),唱的那么的動聽。男人衣衫筆挺,容貌俊美,人模狗樣,令人心醉。他站在窗戶邊看了看,又含笑扭頭,對著廚房忙碌的太太說話,“這里都沒有傭人,只有勞累你——”

    歌沒錯,今天還真是個好日子。

    梁碧荷那么居家的,還親自下廚做飯給他吃,不枉費他昨晚工作完半夜來接她。他當然是個好先生,平日里家里傭人那么多,光廚房師傅就配了五六個——他可舍不得她太cao勞。但是呢,梁碧荷親自做給他吃的,又格外不同。

    是她愛他的體現(xiàn)。

    何況今天那礙事的梁碧荷基因提供者也走了,這里就他和梁碧荷,這不就是久違的二人世界?

    虛偽。

    廚房里的青菜冒著熱氣,碧荷又往里面撒了幾顆鹽,根本沒有回頭,也沒有答話。

    爸媽已經(jīng)走了,留下了廚房切好的菜。她只需要炒一炒。

    林致遠昨晚太過分了。

    結(jié)婚那么多年,每次她自以為足夠了解他的時候,他又總是給她迎頭一棒痛擊。

    她也不喜歡他這樣。人總是該有底線??墒橇种逻h,總是一次次的擊穿她的底線。

    惡心。

    這次絕對不原諒他。

    “碧荷?!?/br>
    腰上有了酥麻的觸感,是有人來觸碰她的腰。把腰一扭,碧荷并不回頭,還是專心看著熱氣騰騰的鍋。

    “以后我再也不這樣了?!鄙砗筮€有聲音在說話,飽含悔痛,“我就是想給你驚喜——”

    “你出去。”

    吸了吸鼻子,碧荷又拿著鏟子鏟了幾下鍋,忍著回頭給他一鍋鏟的沖動。這個人不碰她還好,一碰她,她心里的那惡心感又像泉水一樣汩汩的往上冒,簡直逼得她恨不得拿著鍋鏟回頭就給他來幾下。管`理Q`24;46;1!42;3,62

    中午的飯做好了,格外的簡單。

    炒rou絲,炒青菜。一個白菜豆腐湯。

    碗是普通的碗,米也是普通的米,就是爸爸的超市里賣8塊錢一斤的那種——男人的白襯衫就在對面晃動,想起了爸爸的超市,碧荷覺得手里端著碗,又格外沉重了幾分。

    超市還是他拿錢開的——

    都不給他盛飯的。

    面前的碗空空的。林致遠坐在桌前,看著對面已經(jīng)端起碗的太太,太太拿著筷子低頭吃著米飯,也不看他。

    算了。他一向心胸寬廣。大人不計小人過。他一向很疼愛梁碧荷——男人伸出手,自己打開飯盒子,盛了一碗米。

    “這米不香?!?/br>
    他也吃了一口,開始說話,“碧荷你說呢?”

    當然不香了。

    碧荷端著碗不說話。這就是普通的超市米,不是美國吃的阿姨拿來的米,那種米很香——也不是公婆吃的何三那里送過來的米。他在故意找話和她說,碧荷知道??墒撬褪遣幌肜硭?,也不想和他說話。

    “爸媽吃的米太差了,”

    男人夾了一筷子rou吃,食欲大開的模樣,還在說,“碧荷你做的菜真好吃。要不待會等我們回去,我讓人給爸媽拉點米來——”

    “拉什么拉?”

    這么浪費,何三的米也要200一斤呢。碧荷到底沒忍住開了口,語氣還不好,“爸媽就回來住兩天,隨便吃吃就行了?!?/br>
    不是她不孝順。大米這種是消耗品,爸媽又是吃慣主食的,消耗量大。不像公公婆婆,在家吃飯都少,也不怎么吃主食。家里的經(jīng)濟能力吃不起那么貴的米。何況人的口味啊,一旦提高——哪怕是自己經(jīng)濟能力根本負擔不起——也很難降下來。

    她自己就是這樣了。

    而且mama又是個節(jié)省人,她給的很多稀奇東西,她放壞了也不吃的。

    也有可能是不會做。

    “我們不在國內(nèi),也沒把爸媽照顧好,”

    孝順的女婿夾了一筷子,又在說話,“要不看看過段時間,我們再把爸媽請到美國去玩玩——”

    “不要。”爸媽暈機。上次生清平,讓他們坐公公婆婆的私人飛機去看了她。雖然爸爸回來吹牛吹了幾年,可是讓他再坐飛機出去玩,他老人家還是寧愿坐高鐵的。

    “那我再想想爸媽還需要點啥——”

    “林致遠?!?/br>
    這個人絮絮叨叨的,碧荷知道他想干什么。丈夫給了臺階——碧荷還是覺得自己是真的不想下。夾了一根湯里的青菜吃了,碧荷放下了碗,一臉認真,開始說話,“我要和阿姨一起出去玩?!?/br>
    “什么?”男人挑了挑漂亮的眉。

    “我要和阿姨一起出去玩。”碧荷又說了一次,表情嚴肅又認真,“阿姨約我自駕游,說是一路向西——看看祖國大好河山。我們從S市出發(fā),穿過Z省,去云省和邊境。”

    本來就想去了??墒侵坝X得他不會同意——可是現(xiàn)在想想,不同意她也要去。

    “阿姨要自駕游——這多不安全???”男人果然端著碗笑了起來,“碧荷你別去?!?/br>
    “我要去?!北毯啥酥肟此?,眼睛圓圓的,很是堅持,“我都和阿姨說好了?!?/br>
    男人看著她的眼睛,含笑沉默。

    “那我和阿姨說說,你們倆都別去,”沉默了一會兒,他臉上依然笑容可掬,絲毫未變,“你們倆去自駕游——真太不靠譜了,我哪里放得下心?”

    兄弟(1.救援)

    1.

    紅藍色的警燈交替閃爍,在沙灘上拉出了冰冷的光。

    救生艇在海面上搜尋。直升機發(fā)出了巨大的噪音。探照燈掃過了起伏的海水,黑暗的水面下就是深淵,似有巨獸沉浮。

    很多的人。胖的瘦的。穿著警服的和變裝的。

    對講機聲音吵雜。

    這里是私人沙灘——私有權(quán)受法律的保護。非主人邀請莫入。

    本來不該有這么多人。

    “林太太到了?!庇钟懈`竊私語的聲音傳來,車門開了。碧荷戴著帽子準備下車,有人過來攙扶。海風卷著腥味撲入,灌入鼻腔,吹亂了發(fā)。

    沙灘綿軟。

    她走了幾步。

    有人走了過去,在一個穿著警服的三百斤的胖子耳邊說了什么。這個三百斤的胖子轉(zhuǎn)過了身——看起來居然還有些靈活。他的皮靴踩在沙灘上,一腳深一腳淺的向她走了過來。碧荷看著他的臉,面無表情。

    她認識這張臉。

    是這里的警察局局長。林致遠一直是個愛熱鬧的人,交游廣闊。哪怕這里只是他們的眾多度假點之一并不常來,可是他每到一個地方,總是會邀請一些當?shù)氐拿鳌h員官員藝術(shù)家運動員工會農(nóng)會各種領(lǐng)袖之類的來家里聚會——喝喝酒,談天說地。

    他是個金融家。

    她雖然不是那么喜歡這些聚會,可是嫁夫隨夫是種花女性的傳統(tǒng)美德,所以一直由著他去。

    現(xiàn)在至少有了一個好處。他的,碧荷眨了眨眼,忍住了眼里的淚,失蹤。這個“好朋友”,第一時間就親自趕了來。

    十分迅速又積極。

    米國不是天堂,顯然也并不人人平等。這并不是每個“人”都能享受到的待遇。

    “我們在接到報警的第一時間就趕了來,”

    這個老朋友的英文夾雜著口音,碧荷看著他上下開合的肥厚嘴唇,這些單詞機械的灌入了耳朵,卻被大腦自行的解讀開來,“目前已經(jīng)搜尋了三個小時,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F(xiàn)在天色已晚——”

    “謝謝你桑德先生?!焙oL吹過了發(fā),碧荷覺得內(nèi)心平靜,似乎又有什么力量在內(nèi)心源源不斷的支撐著他。挪開了他嘴上的視線,女人看著海上交錯的燈光,聲音平靜,“請繼續(xù)搜索。務(wù)必要找到他——”

    她頓了頓,咬了唇,也懂這里的規(guī)矩,“救援費用,由我們自行承擔?!?/br>
    明明早上還好好的。

    說是要休假。她還有一場新書的交流會——碧荷紅了眼,他提前來了。

    那么大的風浪,他要去沖浪。

    沒人阻止他。

    沒人阻止得了他。

    碧荷坐在客廳,四周都是忙碌的傭人,燈光明亮。幾滴淚慢慢落在了黑色的裙子上。她如果不去那個交流會——就跟著來了。

    她如果跟來了。

    就一定會阻止他。

    那么大的風浪,去沖什么浪?他就是個愛刺激愛挑戰(zhàn)的性子。抹了抹臉,碧荷看了看四周,又吸了吸鼻子。他要去登山。他要去玩高空跳傘。他要去飆車。他要去露營去打獵。

    她是不是根本不該這么服從他?她該去約束他。

    還有三個孩子呢。

    他就不見了。

    她要怎么辦?

    “爸?!?/br>
    眼淚又滑落了下來,落地窗外的沙灘上依然一片燈光和喧鬧。從來禁止外人進入的私人沙灘上現(xiàn)在堆滿了警車救生艇和救援人員。碧荷坐在沙發(fā)上,甚至還來不及覺得孤獨。

    “爸?!?/br>
    現(xiàn)在是米國時間晚上十點。彼岸是種花時間早點十點。女人坐在沙發(fā)上撥了幾個號碼,又抽泣了幾聲。那邊響了幾聲,很快接通了起來,另外一個男人低沉渾厚的聲音接通了起來。眼淚忍不住似的一滴滴的如珠串般滑落,她坐在沙發(fā)上,抓皺了自己的衣衫,喊了一聲男人,聲音哽咽,“致遠他,失蹤了。”

    兄弟(2.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2.

    不過廖廖幾句。那頭的男人似乎有些驚訝,并未質(zhì)疑她說的內(nèi)容,只是問了幾個問題,說馬上過來,就掛了電話。風順著大門灌了進來,卷起了裙擺,又帶來一陣腥氣。

    他失蹤了。

    燈光照耀在身上,碧荷放下手機坐在沙發(fā)上,慢慢的咀嚼著這兩個字。只覺得全身那么的涼,又覺得那么的不真實。

    廚房,走廊,落地窗,泳池。

    外面閃爍著探照燈的海。

    他明明似乎,就會在下一秒出現(xiàn)。

    電話又很快響起,來電人是mama。

    “媽?!彼悠鹆穗娫?,又覺得有點悲傷,可是神奇的好像又并不是那么悲傷。那邊在問什么,聲音急迫,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失態(tài)。碧荷聽見自己的回答,“是,致遠失蹤了。他,”

    淚水不受控制的滴落,碧荷覺得自己在微微發(fā)著抖,“我們本來說今天休假。今天早上他先來了長島。今天風很大,傭人說,他非要去沖浪——”

    說要挑戰(zhàn)自我。

    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他一直其樂無窮。

    她管不住他。

    沒人管的住他。

    不可能睡得著。

    掛了電話,傭人抱來了被子,碧荷就這么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喧鬧的沙灘整整一夜。外面人群的每次sao動,都似乎給她帶來了一點點的期望——然后又是早已經(jīng)知道的失望。

    電話又響起了幾次,甚至桑德局長都帶著下屬例行公事的來問過了她的情況,碧荷坐在沙發(fā)上,只覺得長夜漫漫,可又那么快,她看著海岸一點點的變藍,變紅,變白——這明明是他最愛看的日出。

    也應(yīng)該是他們倆度假的第一個日出。

    可是現(xiàn)在,她什么也沒有想。

    救援人員已經(jīng)換了一班,可是依然一無所獲。

    私人飛機的航線已經(jīng)來不及臨時申請,公公婆婆說已經(jīng)買了最近的一班航班過來。

    傭人站在旁邊,輕聲說早餐做好了。

    碧荷搖了搖頭。

    她不餓。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做什么。等著公公婆婆來——電話又響起,是個陌生的號碼,她接了起來。

    “喂?!甭曇粢呀?jīng)沙啞。

    就像是什么精氣神已經(jīng)一點點的隨著日光消失。

    “林太太,”那邊的男人cao著流利的英文,“我是林慕德先生委派來的律師,Robert?!?/br>
    她不知道該做什么,也不知道該怎么做。

    救援費的賬單該付了——又或許只是“有人”在試探她還付不付的起賬單。現(xiàn)在她的卡里還有一千萬美金,足夠她開出足額的支票去應(yīng)付這些人。

    傭人安靜的做著自己的事,但是碧荷卻總覺得她們似乎也已經(jīng)按捺不住什么似的蠢蠢欲動。

    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要做些什么。

    就像一個女強人一樣。

    可是她又感覺無從下手。林致遠他都失蹤了——碧荷眨了眨眼,感覺眼睛有些濕,有些熱,還有些痛。他都不在了,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兄弟(3.如果,獨狼,換成了一只弱羊呢?)

    3.

    時間,不會為任何一個人停留。

    哪怕他是如何的驚才絕艷,又如何在時間的長河翻云覆雨,興風作浪。

    她卻從來也不會相信他就那么真的離她而去?;蛟S這就是他的一個玩笑。這個人,一向是那么的——

    墻角有一側(cè),有白襯衫的影子靜立。

    碧荷側(cè)過頭,又眨了眨眼。

    “太太?!?/br>
    陽光落在女人身上,她面前擺著水杯,可是嘴唇依然皺裂。穿著白襯衣拿著文件夾等在角落的Bryon終于還是走了過來??粗哪槪腥朔诺土寺曇?,依然說出了他必須要說的話,彬彬有禮,“下午兩點,先生本來和卡察夫先生預(yù)約了一場二十分鐘的通話,現(xiàn)在是不是應(yīng)該先取消了?”

    碧荷抬頭,愣愣的看著他開合的嘴唇。

    男人微微彎著腰,放輕了聲音,一舉一動如同往日,依然體現(xiàn)著對她的尊敬。

    “哪個卡察夫?”

    腦里一片空白,碧荷覺得這不是她的事——這個人名聞所未聞??墒牵F(xiàn)在,她吸了一口氣,又是她必須要管的事。

    “哇啦國的外經(jīng)貿(mào)部部長。哈馬德·本·納吉·奧特里·卡察夫,”面前這個白襯衫男人的聲音輕輕的,“這場通話是半個月前定下來的,先生很重視這場談話——”

    取消?

    通話。

    碧荷從bryon的臉上挪開了眼。

    沙灘上依舊一片忙碌。陽光透過落地窗,撒在了小幾透明的六角杯上,反射出好幾道光芒。這是她很喜歡的一套杯子,價值不菲——林致遠提供給她太好的生活,哪怕她明知這套杯子的價格已經(jīng)高于祖國一半的人的薪水,她依然不眨眼的買下,內(nèi)心甚至毫無波動。

    可現(xiàn)在她面前的問題很實際。她沒有能力去進行下午的這場通話。

    也沒有能力去做他的工作。

    她不知道要談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談。

    對方也根本不會和她對話,這本身意味著一種慢待和羞辱。

    他的事——是不是要公開?

    碧荷突然又想到這個問題。她直覺的去回避這件事,或許是對“公開他失蹤的信息”之后會發(fā)生的事,充滿了恐懼。

    她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或許也已經(jīng)預(yù)感到會發(fā)生什么。

    這種預(yù)感讓她恐懼。

    她就坐在那里,一直沒有說話,表情甚至稱得上茫然。

    一個強大的boss必須獨斷專行,帶著破釜沉舟一往無前力排眾議的勇氣。他必須是孤狼,是獨獸,是猛虎。而這時候,一個好的助理只應(yīng)該全身心的去輔佐,去完成boss給的目標;可如果,獨狼,換成了一只弱羊呢?

    “他們要談什么?”

    知道自己問了也沒用,所以這個問題碧荷問得那么的輕。

    “儲油量的問題。低息貸款。”助理輕聲回答,有問必答。

    女人沒有回答。

    她的手指輕輕抓緊了她的衣裙,悄無聲息。

    她甚至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靜默。

    漂亮的杯子。

    沙灘的噪聲。

    或許是不忍心。

    已經(jīng)是逾越。

    令人窒息的沉默,Bryan終于輕輕咳了咳。

    “那就取消——”她抓緊了裙子,聲音干澀。

    “羅斯先生也許會了解這個情況,”他打斷了她,聲音輕輕的。女人抬頭看他,眼睛里面有些迷茫,又帶了一點救命稻草般的感激。

    “DavidRose。”

    嘴唇開合,他說了這個名字?!傲_斯先生可以去談——但是他需要時間來了解情況。如果他同意接手,那我們就可以和哇啦國申請推遲通話。先生現(xiàn)在這種情況,我相信那邊也可以理解?!?/br>
    女人胸膛起伏,看著他,微微張開了嘴,似言欲言。

    “前提是,”助理聲音依然響起,輕輕的,“羅斯先生愿意接手。”

    “David他——”

    “太太,”他只是說,“可是我不能代替您去問這個問題。如果您愿意去問——”

    “我去問。”碧荷馬上說。

    又似乎松了半口氣。這么難的問題在她面前,她不知道該做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做。她不想搞砸林致遠的事——她不相信他真的,會“不在”。

    他那么一個壞人,老天必定也不肯收他。

    她從來沒有打過David電話,甚至沒有他號碼。

    可是這是她能去做的事。

    而且看起來,可比和一個陌生的國家元首通話,那可簡單太多。

    “需要馬上有結(jié)果了,太太,”

    bryon的聲音彬彬有禮,“不管是推遲,還是取消。我們必須提前通知那邊?!?/br>
    兄弟(4.我從來沒有這么悲痛過)

    兄弟4

    David的電話號碼是向阿姨要的。

    阿姨甚至根本沒問她要David電話做什么,直接就很高興的給了她號碼。她似乎很忙——那邊有薩克斯悠揚的聲音傳來,還有竊竊私語。碧荷忍了又忍,沒有告訴她林致遠的事。

    或許是來不及。找人替林致遠開會更重要。

    又或許是她也有一種私心。

    就像是言靈。

    一件可能發(fā)生的壞的事情,如果在嘴里說太多次,被太多的人知道,那么終究就會變成現(xiàn)實。

    她不想把林致遠的事,在嘴里說太多次。

    “嘟——嘟?!?/br>
    聲音伴著海風傳來,大概是私人電話和陌生號碼,接通的聲音響了很久,那邊并沒有人接聽。

    Bayon還在旁邊靜立。

    直升機的噪音已經(jīng)在外面響了一夜,碧荷拿著無人接聽的電話,只覺得腦仁慢慢開始一陣一陣的抽疼。

    “你先去說——”

    優(yōu)秀的助理是等待boss的決定,而絕對不會擅作主張。爸爸從來不知道林致遠在做的事,這件事也來不及等爸爸來處理。碧荷知道自己現(xiàn)在必須給bryon指令。聲音還沙啞著,碧荷拿著無人接聽的手機咬唇遲疑,“推遲——”

    “推遲。”

    bryon重復(fù)她的話,一絲不茍,體現(xiàn)了極高的專業(yè)素養(yǎng),“推遲到什么時間呢太太?”

    碧荷張了張嘴,又握緊了手機,手指發(fā)白。

    “我們是要如實的告知那邊詳情,還是——”

    鈴聲卻在這時間響了起來,讓人額頭一麻。

    bryon的聲音停止了。

    碧荷拿起了手機。

    David。

    這個回電讓人眼睛發(fā)熱,就如同救命的繩索。女人忍住了淚。

    “喂?!彼恿似饋?,沙灘上救援的人員已經(jīng)在視線里模糊。

    那邊卻一片寧靜,沒有人說話。

    “David,”碧荷對著話筒說話,聲音發(fā)著抖,“是你嗎?Alan昨天下午失蹤了,他沖浪——今天下午有個會,是和哇啦國——”

    “誰,在那邊?”

    那邊終于有人說話,打斷了她。慢悠悠的,尾音上調(diào),有些冷漠和矜持的腔調(diào)。

    帶著“我不認識你”的意思。

    “是Belle?!北毯勺ゾo了手機。

    她直覺男人只是聽不出來她的聲音,急急的補充,“就是Alan的妻子。”

    他不可能不認識她。

    他們明明那么的熟——多的時候一個月見面多達幾次。一起用餐。

    他們和林致遠聊天的時候,她偶爾也在——

    是好朋友啊。

    她是他的妻子。

    這句話好生疏,她也似乎從來沒有這么說過。從來都是“這是Alan的太太——”

    “他是我的先生?!?/br>
    卻沒有從來沒有“我是他的妻子?!?/br>
    從來沒有。

    “Belle?”那邊還是慢悠悠的模樣,果然似乎根本沒有聽她剛剛說的話。他那帶著獨特尾音的音調(diào)傳來,輕輕的,“這個電話,是為了什么事?”

    “Alan失蹤了——”她又說了一次。眼淚就在眼角打轉(zhuǎn)。

    沉默。

    那邊沒有說話。

    那邊似乎是還在等她說話??墒撬龥]有說。

    “然后呢?”

    他的音調(diào)再次響起,依然是那么的波瀾不驚的冷漠腔調(diào),“所以Belle,Alan昨晚失蹤——”

    那邊頓了頓,聲調(diào)傲慢,“你已經(jīng)報警了嗎?”

    “報了。”

    電話那頭的平穩(wěn)音調(diào)讓她有些迷茫,又有些無措。一陣涼意甚至慢慢的順著脊髓往上爬,碧荷吸了一口氣,喃喃自語,“桑德局長第一時間就來了?!宝薛蘑澧歙踗δ.cδм(po18info.)

    那邊似乎他拿下了話筒,對著其他人說了什么,碧荷只聽見人低低說話的聲音,卻聽不太清楚。

    “我已經(jīng)知道了,Belle。”

    那邊很快又傳來聲音,依舊那么的矜持,帶著微微上調(diào)的奇特尾音,“對Alan的失蹤,我深表悲痛?!?/br>
    拿著電話,碧荷只覺全身一點點的冰涼。那邊雖然說著悲痛,可是語氣里并沒有悲痛的意味——她覺得自己似乎也不需要他的悲痛。

    “查爾斯把這條消息封鎖得很好?!?/br>
    那邊的聲音慢悠悠的,說著她不懂的話,“當然,你也做的很棒。華爾街日報還沒有反應(yīng)——這可真是一條有價值的信息?!?/br>
    碧荷聽見他的聲音在那邊,一如既往的冷漠和陌生,“你是需要我做什么嗎?”

    是需要他做什么嗎?

    她捏緊了電話。

    ……

    “和卡察夫的電話會議,很好。”

    那邊的聲音傳來,平穩(wěn)無波,“我會接手,Belle。我會派人來和Alan的助理做工作交接。”

    “當然,我也會派人密切關(guān)注Alan的消息。”

    “Alan是我的朋友,Belle?!蹦沁咁D了頓,帶著腔調(diào),“我真的,從來沒有哪天像今天這么悲傷過?!?/br>
    掛了電話,碧荷覺得全身冰涼,如墜冰窖。

    她覺得,這里的一切有什么和她想的不一樣。又覺得自己很孤獨。又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么事——

    可是她不知道“正確的”,該是怎么做。

    bryon的衣角還在一側(cè),人群熙熙攘攘環(huán)繞四周。碧荷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剛來米國的時候。那時候她總覺得生活在一座孤島,除了林致遠,身邊無人可以依靠。

    可是現(xiàn)在,她連林致遠,都已經(jīng)沒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