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那路途兇險，恐她受什么難，正叮囑著她要帶些什么...這樣的王蕙，如一個尋常人家的母親一般，在兒女離家前，細(xì)細(xì)叮囑著她要小心。

    最后，王蕙輕輕撫著她的發(fā)，說道，“你做下的決定，母后會盡可能滿足你。母后只希望你好好活著，活的開心、活的快樂就好了——”

    趙妧一直安靜的聽著，這會卻是忍不住，像一個稚女一般，埋在王蕙的膝上哭了起來。

    她這一哭，不為別的，也無甚委屈。

    只為她的親人，為他們的好，而哭。

    亦為自己不孝于人，讓人時常擔(dān)憂，而哭。

    她的眼淚滑過她的臉，盡數(shù)掩在王蕙的膝上，哭濕了她一片衣裙。

    王蕙卻仍撫著她的發(fā)，輕輕笑道，“都這般大了，還是愛哭鼻子，羞不羞？”

    趙妧抬了眼。

    她已許久不曾哭，這般哭便愈發(fā)少了。

    她接過人遞來的帕子，輕輕拭了拭了臉上的淚，一面是與人輕聲說道，“是母后惹哭了人，卻偏還要拿女兒來笑話?！?/br>
    王蕙笑著看她，拍了拍她的手背，說起正經(jīng)話來，“母后這一生尚還未能踏出汴京城外，你這回既要去，便替母后也多看一眼——早年我做姑娘的時候，還與你謝姨說起，想去看看那江南魚米之鄉(xiāng)是如何模樣。”

    趙妧看著她，眉目如畫，輕輕與人說道，“母后喜歡，不若隨女兒一道去？”

    王蕙卻是輕輕笑了笑，她的手拂過趙妧的眉眼，回著她方才那一句，“母后老了，走不動了，也不愿走了?！?/br>
    趙妧攏眉，看著王蕙，開了口，“母后尚還年輕，哪里老了？”

    王蕙的面上仍掛著笑，她看著趙妧。

    而后，她抬眼往外看去，外處天色正好...有幾許鳥兒從那窗前翩躚而過。

    她想起那往先年歲，輕輕一笑。

    她呀，不抵舊時年歲，是心老了。

    ———

    夜下。

    長公主府。

    趙妧于亭中而立，她的手中握著一盞酒。

    她的身后站著秦文，手中同樣握著一盞酒...

    “秦文。”

    秦文仍看著她的身影，聞言是輕輕應(yīng)人一聲，“秦文在?！?/br>
    趙妧握著手中酒盞，飲下一口。

    良久，才看著那月色開了口，“你...要不要隨我去？”

    秦文的指腹磨在那酒盞上，聲很平，“長公主，讓秦某去做何呢？”

    趙妧仍看著那彎月，與人說道，“你唱的曲比別人好聽，我寂寞的時候，你可以唱曲給我聽。”

    秦文磨著酒盞的手一頓，他看著她在月色下的身影，輕輕一笑，“秦某拘于這庭閣之中，太久了。您若允，不若放秦某歸去罷，歸于四海，歸于天地，歸于虛無，歸于這大千世界——”

    趙妧的身影，在這月色下顯得有幾分縹緲。

    而后，她轉(zhuǎn)身，擱盞于石桌上，看著秦文，開了口...

    “那便依了你的所求?！?/br>
    她說完這話，便也不再說些旁的，邁步往前走去。

    秦文看著眼前的路，唯有燈火映著樹木，隨著風(fēng)搖晃著倒映。而趙妧的身影，卻早已掩在那夜色中，再也看不到了——

    而他垂眼看著手中的這一盞酒，良久也不過化作一個輕笑。

    ———

    趙妧離時是在隔日一個大清早。

    那會，天還未亮。

    她領(lǐng)著四惠和從斯二人，坐在一輛馬車上，出了這烏衣巷。

    外頭是茫茫一片空無色。

    長公主府外。

    秦文看著遠(yuǎn)去的馬車，看著它轉(zhuǎn)過一個道，再也看不見——而他仍負(fù)手站著，眼滑過那塊門匾，輕輕一笑。

    他邁步往前走去，而他的面上仍是那一抹如三春四月般，如和風(fēng)日下般的笑。

    天下之大，她不知要去哪，而他要去的地方亦有許多。

    若是恰好有緣能在路上得見。

    那便...再說罷。

    秦文仍笑著，他一身白衣行走在這茫?？諢o處，遠(yuǎn)遠(yuǎn)瞧去竟有幾分神仙之姿。

    而城門那處。

    有一輛馬車，在這處已停了許久的時間。

    待從斯駕著馬車而走，隱在一處的青文才與馬車?yán)锏娜耍暦A了，“主子，已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