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人，到底不見兔子不撒鷹，便把小包袱擱到了董福祥的手里，“如今家道艱難，這么點子小錢兒，給諳達(dá)買酒喝。老佛爺跟前，還請諳達(dá)周全，回頭我叫我們老爺子專程答謝您，成不成？”

    董福祥掂著那銀包兒，太監(jiān)的手就是桿秤，只要一過手，就能約出分量來。十兩的銀錠子五個，那就是五十兩，雖不算多，推兩局牌九也夠了，遂笑道：“那還有什么說的，不過一句話的事兒。不過奴才來了這半天，還沒見著正主兒。福晉把殊蘭姑娘請出來，奴才看姑娘一眼，回去好給老佛爺回話兒?！?/br>
    那是小事一樁，營房福晉很爽快地打發(fā)底下人，“去，把姐兒請出來?！?/br>
    很快那位皇表妹就出來了，挺好的姑娘，穿了件樫鳥藍(lán)的夾袍，梳著利落的大辮子。只是瘦，又瘦又蒼白，就顯得眼睛出奇的大?？慈耸乔由?，多可憐，好好的公府小姐，弄得像個丫鬟，這窮旗營里出來的娘們兒，真?zhèn)€夠千刀萬剮的。

    董福祥是銀子也到手了，人也見著了，對這福晉也沒什么好客氣的了。他上前去，呵著腰說：“給姑娘道吉祥。奴才是宮里來的，奉了老佛爺懿旨，來接姑娘上宮里玩兒去，姑娘說說，倒是想去不想去？”

    殊蘭因前兩天那丹朱和她說過這事兒，她翻來覆去想過無數(shù)遍，橫豎在這個家是沒有出頭之日了，不如進(jìn)宮去，還有個奔頭兒。于是答得斬釘截鐵：“諳達(dá)，我去?！?/br>
    營房福晉立刻橫眉立眼，“父母在，有你做主的份兒嗎？”

    董福祥喲了聲，說不好意思的，“既然姑娘自個兒說去，那奴才也沒轍了。這么的吧，福晉托我的事兒，我不能不辦，叫姑娘跟著走，在宮門上候著，要是老佛爺發(fā)話叫回去，那就把姑娘給您送回來，您看這樣成不成？”

    “什么？”營房福晉打鳴似的一聲高呼，“您別和我耍里格兒楞，打量誰是傻子？”

    董福祥再也不聽她的了，揮手讓底下聽差的太監(jiān)把人帶出去。營房福晉在后頭大喊大叫，“干什么，搶人不是？”沖邊上侍立的呵斥，“你們都是死的，人都欺負(fù)到頭上來了，你們還看熱鬧吶？”

    這一罵醍醐灌頂，所有小廝和戈什哈都躁動起來?？墒菦]等他們起哄，董福祥回手指著郭福晉的面門，高聲道：“都別動！我是奉了太皇太后和皇上的旨意，你們誰敢動，我這就上九門找提督去，一氣兒dàng平了你們信不信？”

    這句話一出，倒震住了那些人，董福祥的那根手指頭像火銃似的，指哪兒哪兒就矮下去半截。他錯牙冷笑，“了不得，今兒長見識了，我還沒見過這么沒王法的人家呢，連宮里的旨意都敢不遵。福晉您別急，才剛您的話，回頭奴才一點兒不漏給您傳到，咱不能平白拿您銀子不是！”說罷一笑，邁著鶴步往門上去了。

    郭福晉叫他唬住了，愣了半天沒出聲兒，等馬車一走才回過神來，站在院兒里拍腿哭喊：“哎喲，這個斷子絕孫的殺才，騙了我的銀子，還把我們家姑nǎinǎi搶跑啦……”

    誰還聽她的呢，馬車在大道上碾冰前行，進(jìn)了神武門。到順貞門前勒馬下車，董福祥上引路，笑著說：“姑娘有年頭兒沒進(jìn)宮了吧？奴才上回見您，還是先頭福晉治喪那回，這一晃都五六年光景啦?！?/br>
    “噯?！笔馓m笑了笑，笑容里有苦澀的味道。

    這宮廷，說熟悉也熟悉，說陌生也陌生。早前她母親帶著她進(jìn)來，小孩兒家，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門心思只知道玩兒。如今不一樣了，沒人帶著她，什么都得靠她自己，她每行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邁錯腿，丟了阿瑪和哥哥的臉面。要是細(xì)數(shù)，她母親生病臥床后就沒再進(jìn)過宮，實打?qū)嵉厮悖龖?yīng)該有八年沒來過這地方了。八年啊，多么漫長，好些東西都變了，她站在慈寧宮直長的甬道上，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宮人默默上來引路，她垂著頭邁進(jìn)了門檻，這里個個都是主子，她連抬眼的膽子都沒有。

    她跪下去，趴在栽絨毯上以頭搶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南炕上的太皇太后說伊立吧，仔細(xì)瞧瞧姑娘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