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成了。

    東梢間里燃著一盞油蠟，不大的屋子，布置得很雅致。嚶鳴是頭一回進(jìn)皇帝的寢室，其實(shí)還是有些別扭的，端著水低著頭說：“奴才伺候主子洗腳。才剛您沒穿鞋來著，這會兒腳底心里八成有土。”

    皇帝也不大自在，在地心旋磨兩圈，才在床沿上坐了下來。

    當(dāng)頭一塊床額，寫著又日新，這是寢室名字的由來?；实圩趭y蟒堆繡之間，兩臂撐著床沿，眼神卻不敢落在她身上。她過來了，很恭敬地將銅盆放在腳踏上，大概從沒有伺候人洗腳的經(jīng)驗(yàn)，面對他的龍足，一時有點(diǎn)無從下手。

    皇帝心頭跳得隆隆，男人大丈夫，哪里會怕叫人看見腳呢，又不是姑娘。從小到大司浴的換過幾撥，洗腳只是里頭最基本的一項(xiàng)罷了，他從不覺得有什么羞于見人的。可這回是她伺候，皇帝便有些縮手縮腳，若叫免了，倒像心虛似的，可要是讓她伺候……灑鞋里的腳趾不由自主蜷縮了起來，頓時一陣口干舌燥

    這是怎么了？皇帝忽然對自己感到失望，他不是沒見識過女人，怎么像個毛頭小子似的，難道得了什么病么？她的手伸過來了，略猶豫了下道：“奴才伺候您?！闭f罷tiǎn了tiǎn唇，就是那串動作，讓他血?dú)馍嫌浚肿銦o措。

    一道溫柔的力量落在他腳腕上，皇帝吸了口氣，背上熱氣氤氳。她微微引導(dǎo)，他就放棄了抵抗，那描金云紋的灑鞋磕托一聲落下來，扣在腳踏上。她把他帶進(jìn)一片溫暖的水澤，轉(zhuǎn)而又去搬動另一只腳。皇帝撐著身子閉上了眼，仿佛被浸泡在水里的不是他的腳，是他那顆七上八下的心。

    嚶鳴沒伺候過人洗腳，以前在家時，家里阿瑪和兄弟們雖親近，也沒有機(jī)會看見頭手以外的部分?；实凼撬^一個接觸到rou皮兒的男人，原來男人腿上的汗毛那么長，腳也比她大那么多。萬歲爺?shù)凝堊愕共⒉幌袼臑槿四菢痈卟豢膳?，他很白凈，骨?jié)修長，趾甲干凈整潔，泡在水里的時候，甚至帶著淺淺的粉色，頗有玲瓏的美態(tài)。不可否認(rèn)，xing子不討喜，長得無一處不圓滿。嚶鳴腹誹著，把他的腳微微抬起來些，一手探下去，在他足底捋了一把。

    這一捋，讓皇帝大為震動，慌張過后便帶著點(diǎn)薄怒，慍聲道：“你干什么？”

    嚶鳴一臉呆滯，“您才剛光腳走路了，不得洗洗腳底下嗎？”想必是招惹了他的yǎngyǎngrou，于是謝罪不迭，“奴才死罪，奴才不該摸您腳底下。奴才伺候不周，這就出去叫人，讓司浴的進(jìn)來?！?/br>
    可是皇帝說不必，別扭地看了她一眼，“你是頭回伺候，不周之處朕有度量包涵?！币胱屗淌嫣故遣荒軌蛄耍谑亲约弘p腳對蹭了蹭，抬起雙足，示意她該擦腳了。

    嚶鳴很有眼力勁兒，搬開銅盆雙膝跪在腳踏上。綿軟的巾帕包上龍足，將他的腳抱進(jìn)了懷里。

    皇帝不免心浮氣躁，只覺腳下小腹異常柔軟，他到這時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原來這個二五眼是個正常的女人，既擁有天真的心xing，也擁有嫵媚的懷抱。

    后來皇帝就一直處在魂不守舍的狀態(tài)，她的輕輕一笑，她躬身跪安的樣子，都在他眼里成就了別樣的美。她走后他也難以入睡，驚訝世上還有這樣一個人，明明招人恨，又在細(xì)微處有別人難以企及的可愛。

    嚶鳴呢，靠著西墻根兒瞇瞪了一夜。

    還好皇帝不是個煩人的主子，夜里沒什么響動，連茶水也沒傳。將到寅時三刻的時候，聽見有人走動起來，燈籠的光影在窗外移動jiāo錯。她站起身看看案頭時辰鐘，料著是皇帝要視朝了，便搓了搓臉推門出去。御前的各項(xiàng)事宜都有人安排，她退到前頭大殿里，和三慶一起，站在門前預(yù)備送駕。

    三慶沖她咧嘴一笑，“姑娘昨兒夜里還安穩(wěn)？”

    嚶鳴說很好，“主子夜里沒有傳喚，我是睡到五更才醒的?！?/br>
    “那就好?！比龖c道，“有了頭回，萬一以后再輪著就不慌了?！?/br>
    說話兒皇帝出來了，穿石青的紗納繡金龍褂，戴雙層清涼朱緯朝冠，這才是煌煌帝王做派，斷斷和昨晚上洗腳怕yǎng的人聯(lián)系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