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似乎不在想。忽然抬眼朝他看過來，瞧這眼神有話要說。德祿慢慢挪過去一點兒，問姑娘有什么吩咐？嚶鳴說要找松格，松格是跟她進宮的，在內(nèi)務府沒有名錄，不算正經(jīng)宮女，哪頭都不沾邊。萬一走丟了，恐怕連找都找不回來。

    德祿哦了聲，“姑娘放心，早前我就安排好了，她和御前的在一塊兒呢，丟不了的?；仡^等您上來了，她照舊在您跟前伺候。”

    嚶鳴松了口氣，發(fā)現(xiàn)皇帝雖不怎么樣，但底下的太監(jiān)辦事確實周到。頓了頓又問：“您看見我們家福晉和側(cè)福晉了么？”

    德祿搖頭，“人太多了，外頭都是誥命們，瞧不真周。您別急，瞧不見不要緊的，等回了宮，求太皇太后恩典，讓兩位福晉進宮會親就是了。”

    進宮會親，算會的哪門子親呢。嚶鳴噯了聲說罷了，“永安大典要緊，一切容后再說吧?！?/br>
    話音才落，神案前傳來叮地一聲脆響，那是起靈的信號。梓宮最后升龍車，用的是五品以下官員，那已經(jīng)算逾制了，是給薛尼特氏極大的尊榮。

    嚶鳴扶梓宮走出蘆殿，皇帝所謂的扶棺只是一種說法罷了，下墓道的時候前有十名太監(jiān)執(zhí)燈引路，皇帝只在梓宮左側(cè)略錯后一些，身體斷不會有任何接觸。梓宮后有欽點的王大臣們隨行，也是極壯觀的隊伍，慢慢地，走向地宮最深處。

    地宮里早燃了燈，里頭極大極開闊，儼然就是個地下宮城，有正殿，有東西廡房，甚至有神廚神庫和井亭。只不過一切都是冷硬的，安放梓宮的石床雕著蓮花紋，設于正殿上首最左側(cè)。其他位置自然都空著，與之相鄰的那塊地方是皇帝的，皇帝右側(cè)，自然是下任皇后的座兒。

    梓宮安放上石床，撤出龍車，皇帝看了嚶鳴一眼，復一瞥右側(cè)的位置，暗示她就算再撲騰，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嚶鳴知道他這是在報復她，雖然心頭亂蹦，臉上絕不會表現(xiàn)出來。永安大典到這里就差不多算完成了，往后深知得一個人住在這冰冷的地方，也許再過幾十年，好容易等來一個作伴的，一看還是這個死對頭，真是越想越覺得凄涼。

    嚶鳴心頭慘然，回身的時候看見薛公爺眼里含著淚，但神情卻堅硬如鐵。深知的死他要找個對象怨恨，這人還有誰呢，必定是皇帝。

    皇帝的視線劃過去，在薛尚章臉上略一停頓便調(diào)開了，前后不過短短一瞬。然而那種眼神才是刻骨寒冷，是能讓嚶鳴忌憚天威，跪地求饒的。她才知道皇帝往常對她的態(tài)度，不過是對不起眼的貓兒狗兒的態(tài)度，她在他跟前根本不值一提，他的對手是遠高于她的，讓她望塵莫及的那一類人。

    送靈的慢慢又退出了地宮，皇帝是不看掩封的，由御前的人簇擁著直去隆恩殿，在大行皇后靈前上了一炷香。往后的朝歲供奉，由守陵太監(jiān)承辦，大行皇后的一生就此終結(jié)。如果說再有被提及，大概就是后世帝王對她加謚時吧。直到加滿十六字，變成繁復冗長的堆疊，串聯(lián)起來高高供奉在神牌上，也就完了。

    嚶鳴看著線香頂端一星微茫明滅，想起深知十四歲那年，坐在樹下打絡子的模樣。陽春、細柳、桃花面，真是嚶鳴見過的最鮮活的一幅畫兒。深知是小巧秀美的長相，笑起來有孩子般的天真，她說：“嚶鳴，我給你打個好看的，回頭墜在辮梢上?！钡诙靽馒Q就收到一條紺紅的絡子，拿茶褐的線編了萬字紋樣束住，底下墜了冰種的玉珠，打在辮子上，一路走，一路有瑯瑯的脆響。

    后來深知進了宮，那條絡子她一直舍不得用，藏在一只錦盒里。深知崩逝前半個月她拿出來看，不知怎么繩結(jié)散了，當時她心里就不大受用，惴惴的，總覺得要出什么事兒。有時候預感真的太靈驗了，那天早上她母親摘了首飾進來告訴她，深知沒了，那時的心境她到現(xiàn)在還記得清清楚楚，像個噩夢似的，總也醒不過來。

    眼下一晃快三個月了，她沒有像別的皇后那樣，在殯宮停上一兩年，因為陵地是現(xiàn)成的，只需日夜趕工籌備就可以了。大概是為了不妨礙繼皇后的冊封吧，把人下葬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