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小，等到了外面天大地大，她就能偷個閑，不用伺候皇上，不用伺候太皇太后，也不用伺候福晉。她一個人痛痛快快的，大聲說話大口喘氣，想想心里就舒坦。

    東墻根兒有面大銅鏡，鏡子里照出兩個身影，一個悶頭較勁，一個抬眼望天。彼此都不說話的時候，氣氛有些尷尬，皇帝看了半天的五彩斗拱，終于慢慢把視線調下來一些，落在她忙碌的手上。

    “仔細你的指甲傷了朕?！被实凵ひ艉疀觯Z調里有警告的意味。

    嚶鳴知道他的擔憂，害怕她裝糊涂，有意和他過不去。其實這種擔憂很多余，她目前還沒這個膽兒，至多敢怒不敢言罷了。

    素服的紐子都扣好了，嚶鳴整了整他的領圈，才后退一步托起雙手，“回萬歲爺?shù)脑?，奴才沒養(yǎng)指甲?！?/br>
    皇帝傲慢地垂下了他高貴的眼，輕輕一瞥，十指纖纖，細潔干凈。他很少留意女人除臉之外的其他部位，上次去看一雙手，好像是在皇太后那里，也是她，挽著袖子搗鼓茶道。忙碌的時候，一切都是流動的，并不能看真切。這回不太一樣，她的手靜靜攤在他眼前，有意讓他仔細看個明白。

    一個女人的皮膚能白到什么程度，大概也就是如此了。她沒有伶仃瘦骨，就是勻稱的修長，每一寸骨節(jié)都周正，每一片甲蓋都飽滿渾圓。那輕俏的一點嫣紅覆在指尖，最自然的氣色，比染了蔻丹的更自由?；实鄣囊暰€落在最末的兩指上，果然見指甲修剪得平整，恰到好處的一輪月亮浮于大野，他看見的是一雙平實又不乏精致的手。

    沒養(yǎng)指甲，他緩緩抬起眼來，“你竟對太皇太后的話置若罔聞？”

    皇帝似乎不太高興，但嚶鳴覺得沒什么奇怪的，反正他一直顯得不耐煩、不高興。她收回了手，垂袖道：“奴才不是不聽老佛爺?shù)脑挘且驗榕懦圩鲂┬⊥嬉鈨旱?，養(yǎng)了指甲辦事不便，所以索xing不養(yǎng)了?！?/br>
    索xing不養(yǎng)了，換句話說就是索xing不充后宮了?？杉热蝗硕歼M來了，不充后宮又能做什么？像米嬤嬤一樣，一輩子無家無口，無兒無女，一輩子只和太皇太后作伴嗎？

    那頭德祿又托著盒子過來，是一條玄色地暗紋游龍腰帶，腰帶正中間的地方嵌著一面白玉方牌，這是以玉代孝，是只有在喪期里才用的物件。

    德祿又沖嚶鳴使眼色，示意她給萬歲爺系上。嚶鳴一臉憑什么，她又不是御前的人！這個德祿，簡直得了太皇太后的真?zhèn)鳎氡M辦法要把她往皇帝跟前湊。虧她上回還覺得他送了深知賞賜的胰子過來，是個有心人，現(xiàn)在看看，終究脫不了太監(jiān)善于投機巴結的脾xing，他也指著她能登上后位，名正言順忍受這位大才小xing兒的主子爺。

    她不接，德祿也是個有恒心的，繼續(xù)沖她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筋了。到最后皇帝都有些忍不住了，也這么冷冷看著她。嚶鳴頓時就服了軟，忙取過腰帶來，略思量了下，轉到皇帝背后半跪下來。

    正面系，免不得投懷送抱似的白找尷尬，還是轉到身后好，兩手jiāo接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然后你就可以慢條斯理地扣，既窺不見天顏，也不會心虛慌張。

    皇帝屬于寬肩窄腰的那一類，以前她并未注意過他的身條兒，大略一掃就被冠上了覬覦他的罪名，要敢細看，眼珠子就真保不住了。這回因著辦差事，切實地丈量了一番，心里嘀咕，大概還是年輕的緣故，要是到了納公爺?shù)臍q數(shù)，肯定也是大腹便便了吧。

    腰帶是活扣，內務府花了些心思，不論腰桿粗細都可隨意調節(jié)。嚶鳴干什么都容易認真，像姑娘愛把腰收成一捻，看上去更楚楚動人，打扮自己打扮慣了，手上的尺寸也是有記憶的，就這么順勢一收，覺得應該差不多了。

    德祿這輩子大概都忘不了皇帝那一瞬的表情了，幼年踐祚的皇帝，除了朝政上被掣肘的困擾，平常宮掖中的點滴誰也不敢怠慢。像他們這些螻蟻似的人，絞光了指甲托著，都擔心自己的手皮不夠柔軟，哪個敢對圣駕無禮？可偏偏齊家這位姑娘，她敢。不知她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德祿看見她狠狠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