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他 第20節(jié)
云采奕提起腳步,幾乎沒有發(fā)出聲音,從他們身邊一走而過,正慶幸許銘沒有回頭看見她,誰知錢皓朝她叫了聲:“采奕?!?/br> 那道低氣壓的背影轉(zhuǎn)過身來,云采奕有一種原地石化的感覺,腳底心像有水泥漿在往上翻涌,迅速裹住她,將她就地僵硬封存。 云采奕要笑不笑,扯了扯唇,她不知道錢皓為什么要去掉她的姓直接叫她的名字,但她知道自己的小命難保了,有人雙眼猩紅,眉心擰成了一柄鋒銳的劍,大概在想怎么弄死她了。 云采奕不自覺地渾身抖了一下,正想拔腿跑開,許銘忽然開了口:“昨天工作日志怎么沒交?” 聲音出其不意的溫和。 就像頭頂照耀的陽光。 云采奕一剎那失神,感覺回了幾分膽,緩過一口氣,擠出兩個字:“忘了?!?/br> 這些時日,工作上養(yǎng)成的新習(xí)慣,每周五下班前,她會將一周日志發(fā)送一份給許銘,但昨天她故意沒交,就想等許銘主動問她要,可沒想到是眼下這種情況。 而這件事本身的意義似乎并不重要,在錢皓詫異地向云采奕問出“你現(xiàn)在在銘總那上班”的時候,許銘唇角極淡地勾了下,看向云采奕。 云采奕才反應(yīng)過來,狗男人耍得什么心機。 她像個扯線木偶,對錢皓點了點頭,說“是的”。 風(fēng)從背后吹來,清涼中夾雜一絲光的熱度,說不清楚是冷還是熱。 許銘雙手插進褲兜,姿態(tài)閑散了幾分,又問云采奕:“臨大的校友會去嗎?” 他西服沒系扣子,質(zhì)地挺括的衣料在他動作里,屈起一個空敞的幅度,矜貴中多了幾分散漫,剛才那份威壓感頓時退卻了不少。 云采奕終于感覺自己能夠自由呼吸了,脊背都放松了,她問:“在哪舉辦?哪天?” 許銘說了時間地點,云采奕沒什么興趣:“我就不去了吧,校友會都是你們這些精英的校友會,我去算什么?!?/br>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沈泊嶠笑了聲,插嘴說:“你這話說的,那我豈不也沒臉去了?” 云采奕還沒來得及接話,錢皓又一次捕捉到精準(zhǔn)的關(guān)鍵詞,問:“你們……是大學(xué)同學(xué)?” 眼前陽光正好,景色宜人,怎奈風(fēng)平浪靜之下波濤洶涌,暗礁叢生。 沈泊嶠笑著說:“是,我們仨都是,還是同班同學(xué)?!?/br> 錢皓的眼神隨之變得意味深長,尤其在云采奕和許銘之間來回移動。 云采奕抬眸,看向許銘,卻見他輕挑眉梢,眸底浮上了一絲笑。 那笑里有著毫不掩飾的勝負(fù)欲和占有欲,看得人心頭突突跳。 ——他和她之間的關(guān)系,他不再容許她回避,他要錢皓知道,甚至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其中必定包括她母親和奶奶。 但是對她來說,她無所謂錢皓知不知道,只是母親和奶奶那里……那關(guān)估計有點兒難過。 思緒來不及擴散,廚房里傳來笑聲,奶奶喊了聲云采奕:“叫你同學(xué)進來吃艾果。” 呵,同學(xué)。 紙包不住火了。 * 那艾果是陶美華和奶奶自己摘的艾草葉,經(jīng)過一道道復(fù)雜的工序,純手工做的,里面的餡是酸菜筍絲,酸菜也是自己腌的,筍絲是自己上山挖得新鮮的筍。 加上柴火灶煎烤,味道獨一無二,咬一口,軟糯,香辣,滿齒溢香。 幾個人贊不絕口。 錢父錢母都說,從沒吃過這么地道的艾果,許銘和沈泊嶠更是見都沒見過。 沈泊嶠第一個吃完,又去拿第二個,等不及放涼,邊吃邊說:“我第一次吃艾果,就吃到這么好吃的,那以后怎么辦?再吃不到比這個更好吃的了?!?/br> 奶奶抽了幾張紙巾遞給他,笑著說:“以后我們是鄰居,你想吃就來,管飽?!?/br> “太好了,這房子買得太好了?!鄙虿磵残︻侀_,拱了一下許銘的胳膊,“你羨慕我吧,你快羨慕死我了吧?” 許銘用只有他倆看得懂的眼神覷去一眼,勸告的口吻說:“有的吃,你多吃點?!?/br> 云采奕看向許銘,男人吃的很斯文,沒有像沈泊嶠那樣大口大口的吞,她忍不住低聲問他:“是不是有點辣?” 她記得他吃不了辣,而她特別愛吃辣,這是她當(dāng)時一心要分手的理由之一。 可許銘說:“我現(xiàn)在能吃一點辣?!?/br> 云采奕“哦”了聲,轉(zhuǎn)回頭。 錢皓坐在靠窗的位置,看過來兩眼,感覺更微妙了。 廚房是相當(dāng)?shù)拇?,有三十平左右,三面的門和窗全部打開,陽光明媚地照進來,風(fēng)與光暢行無阻,有光影浮動,那是紫羅蘭和吊蘭的影子,它們垂掛在屋檐下,枝葉在清風(fēng)中飄過來蕩過去。 莫名一種美好,是歲月靜好的好。 因為不是正式的用餐,廚房里的人們吃著艾果,喝著白糖紅茶,談天說地,或坐或站或走動,隨意自洽,還有小狗子一百萬搖著鈴鐺,在他們腳邊鉆來鉆去。 許銘只吃了一個艾果,便沒再吃,正好手機響了,他擦了擦手,走去外面接電話。 屋里幾人繼續(xù)聊天,不知是誰,聊到了職業(yè),錢父對今兒遇到的兩個外地年輕人抱有好奇,看向沈泊嶠,問:“我們桃源縣窮,本地人都是往外走,想掙錢都是去外地,怎么你們反而來桃源縣?” 沈泊嶠咬著艾果,笑著說:“那是因為我們不是來掙錢的,而是來花錢的?!?/br> 頗有財大氣粗的架勢。 錢父更好奇了:“怎么花錢?” 沈泊嶠隨口說:“買套房子住在這,度度假,旅旅游,大把的錢不就花在這兒了嘛。” 錢父皺了下眉,腦回路轉(zhuǎn)不過彎來,不太理解年輕人的思路。 “沈總和你開玩笑的。”錢皓圓了場,對父親說,“他和銘總都是很厲害的人,他們來我們桃源縣,是要將我們桃源縣打造成旅游城市?!?/br> “哦,這么厲害?!卞X父有一點驚訝,還有一點興趣,“那是要怎么做?” 另外幾個人也投了目光過來,錢父的好奇點,也正好是陶美華和奶奶的好奇點,錢母也表示想知道,云采奕表面不動聲色,可耳朵拔尖了聽著。 錢皓在文旅局工作,現(xiàn)在很大一塊工作內(nèi)容,便是對接許銘他們的規(guī)劃項目,所以他很了解,但是有沈泊嶠和云采奕在場,他覺得他們來說比較好。 可沈泊嶠忽然變得很謙虛,說自己負(fù)責(zé)的事情和旅游沒關(guān)系,他也不知道許銘在搞什么。 錢皓又讓云采奕說,云采奕搖頭:“我不知道?!?/br> 錢皓疑惑:“你不是在他那上班嗎?” 云采奕恍悟:“是,也不是。” 她忽然反應(yīng)過來,許銘在桃源縣除了春玉醉,另外肯定還有一個公司,那個公司應(yīng)該才是他的主力。 這才能解釋,許銘一直在桃源縣,卻不去春玉醉,估計他都呆在另外一個公司。 云采奕朝窗外看去,男人還在打電話,身高體長地站在主屋屋檐下的陰影里。 忽然就讓她想起,第一次在公司見到他時的情景。 那次,他全身上下冷峭鋒利,出現(xiàn)得出乎意料,嚇得她落荒而逃,而現(xiàn)在,他竟然進入了她的家,面容依舊英俊冷淡,侵略感不只是表現(xiàn)在眼里,還有他的行動上。 他怎么就進來了? 她剛才還請他吃艾果? 思緒不小心飄遠(yuǎn),耳邊聽見錢皓說:“細(xì)節(jié)很多,我就說老城區(qū)吧。以后老城區(qū)里將會以老街為中心,進行全面改造。街道巷子,房屋建筑,還有水系全部都要進行修復(fù),統(tǒng)一恢復(fù)到明清時期的面貌?!?/br> 眾人皆嘆了一聲,無法想象:“那得多大的工程?桃源縣會變成什么樣?” 錢父忽然理解了:“我們桃源縣其實有很豐富的歷史資源,這些都可以拿出來做成旅游產(chǎn)品,如果建好了,那是振興經(jīng)濟的大事?!?/br> 錢母也點頭贊同:“恢復(fù)到明清,這個思路不錯,老街上我們本來就有很多古建筑,太傅第、狀元樓都是明朝的,就連漳河上的幾座古橋也多數(shù)是明朝的?!?/br> 錢母曾在文化局工作,現(xiàn)在退休在家,對古文化很有研究。 錢皓笑了下,不妨多說一點:“漳河那邊,不是有個基督教堂嗎?以后會沿著河道做成一條特色水街,建筑風(fēng)格區(qū)別明清,做成異國風(fēng)。” “一邊明清,一邊異國風(fēng)?”奶奶聽著新奇,“那是說我們以后不用出門,就能出國了?” “是啊?!碧彰廊A笑了,順著女兒的視線,看向窗外那個還在通電話的年輕男人的背影,“現(xiàn)在年輕人真了不起,敢想敢做,但是我們縣太窮了,哪來的錢???” 沈泊嶠這會吃飽喝足,大剌剌坐在椅子上,仰靠后背,笑著說:“所以,我說我們是來花錢的,沒錯啊。” 錢父嘖了聲,終于回過味來了,朝他豎了個大拇指:“后生可畏啊,我們都老了,思想落后,跟不上了?!?/br> 陶美華感嘆了一聲:“那得花多少錢???” 沈泊嶠又謙虛了:“說了怕你們說我吹牛,等將來桃源縣重新打造出來,我們再來說?!?/br> “好啊?!?/br> “肯定是天文數(shù)字?!?/br> “那要好幾年吧?” “五年一定,現(xiàn)在定的是第一個五年計劃,后續(xù)看成效再調(diào)整?!?/br> “太了不起了。” “那你們是要扎根在桃源縣了啊。”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議論著這個天大的消息,尤其是幾位長輩,臉上神情歡欣鼓舞,有種見證歷史重大變革的激動。 反而三個年輕人淡定很多,沈泊嶠早在許銘第一次和他說的時候,便興奮過了,現(xiàn)在他只想力挺兄弟,一步步走向成功。 錢皓工作接觸了這么久,最開始的激動也過去了,不過他以為云采奕和他一樣,一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想順?biāo)饲?,用稱贊許銘的語氣和盤托出。 但現(xiàn)在看云采奕的表情,似乎她什么都不知道。 云采奕低著頭,一聲不吭,手里還有半個艾果,食不知味。 許銘來桃源縣究竟做什么,她全是聽錢皓說的,許銘一句都沒和她提過。 原先那些紛紛擾擾的思緒,現(xiàn)在似乎都變成了實物,有了具體的形象。 這件事過于震驚,震驚到想哭。 * 許銘打完電話回來,幾位長輩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奶奶笑著指了指桌上的艾果:“銘總,你再吃一個?!?/br> 陶美華讓出椅子,說:“銘總,你坐?!?/br> 錢父錢母也應(yīng)景地叫著“銘總”,臉上笑容可掬。 許銘輕挑眉,拉開椅子落座,看向大家:“怎么忽然這么客氣,大家還是叫我名字就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