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的苦情劇本呢 第10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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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她發(fā)問,燕回已經(jīng)抱住她:“別怕,沒事了,沒事了?!?/br> 有傷勢不重的人,拎了只板凳,在邊界前給好奇的大家講起了鬼界歷險,被人群圍了個水泄不通。 有些受傷的家伙,卻也強撐著不去看傷,非要等在這里親眼看到大家聽故事時的反應(yīng),才肯心滿意足。 那講故事的修士,從鬼族復生,講到巨樹反傷,再講到薛宴驚飛升,引得旁人驚呼陣陣。有人怒罵鬼族狡詐,有人好奇那仙家秘寶,有人贊薛宴驚之義,情緒隨著講述者雙唇一開一合而一跌一漲。只覺得他們這短短十天的經(jīng)歷,旁人十年間也未必能夠企及。 冷于姝混在人群里聽完了這段經(jīng)歷,又去找到了療過傷的掌門和二師兄等人,燕回的右眼倒還有得治,此時敷了藥,帶了眼罩,用獨眼望著五師妹。 “我也有事要講給你們聽。”冷于姝凝重道。 ——— 另一邊,被仙光環(huán)繞的薛宴驚感覺身體越來越輕,最終眼前一花,再睜眼時,眼前已是別樣風景,入眼的卻不是玉宇瓊樓、雕梁畫棟,亦非肅穆仙門、九重天境,更未見鸞輿鳳駕、仙子風姿。 薛宴驚看到的,只有一片胖乎乎的綿羊屁股。 真是……好生特別的仙界。 作者有話說: 第123章123 ◎溫馴◎ 薛宴驚的視線被一群綿羊屁股包圍, 連忙挪了挪蹄子,想觀察一下周遭……等等,蹄子? 她猛地低頭看去, 卻沒找到自己的腳,伸著脖子把腦袋努力勾得很低,這才看到自己的兩條……四條腿, 細骨伶仃, 覆蓋著一層短短的絨毛, 蹄子看起來倒是結(jié)實而堅硬。 “……” 薛宴驚稍稍呆滯了那么一會兒,艱難地接受著自己變成了一只羊的事實。 如果仙界的人都是以綿羊形態(tài)生存,她倒是理解瑯?gòu)窒删秊楹尾辉富靥炝恕?/br> 還沒等五花八門的猜測一一掠過她的腦海, 前方正吃草的長毛綿羊挪了挪屁股,慢悠悠地轉(zhuǎn)過身子, 費了很大力氣才調(diào)過頭來細細打量了她一眼:“喲,新人?” 其他羊兒聽到這一嗓子,也紛紛圍了過來。 “嗯?!焙迷谶€能說人話,薛宴驚苦中作樂地想。 “你一定有很多話想問,”那長毛綿羊慈祥地笑道,“放心, 這里沒有任何危險,你想問的一切,都可以慢慢問?!?/br> 薛宴驚不太適應(yīng)地用綿羊的視角打量四周, 入眼的俱是綿羊屁股、綿羊腦袋、綿羊角……一群羊長得極為相似, 只不過身體大小和毛發(fā)長短有些區(qū)別罷了:“我們……這是在什么地方?” “這里是介于凡間和仙界的一處中轉(zhuǎn)之地,能抵達這里的只有剛剛飛升的修士, ”長毛綿羊為她解惑, “此間無名, 大家習慣稱它為安樂之地?!?/br> “你們都是飛升的修士?” “沒錯?!?/br> 薛宴驚出于禮貌,想與大家互通姓名,也看看有沒有相識的修士在此,卻被告知他們這里習慣了互稱編號。每只羊身上都佩戴著一只頸圈,上面刻著一個數(shù)字,薛宴驚也有,只是她自己的視線看不到。 因著每只羊都生得差不多,很難把名字一一對應(yīng),大家都慣于根據(jù)頸圈識人,久而久之,也便鮮少用起在凡間時的名姓了。 薛宴驚沒來得及恐慌,她只覺得荒謬:“你說這里只是中轉(zhuǎn),意即我們可以離開這里,去往真正的仙界?” “當然,誰還能一輩子做羊呢?” 這倒算是個好消息,她又問:“要離開這里需要滿足什么條件?” “每個新人都會這樣問,”長毛綿羊笑了起來,“其實并沒有什么苛刻的條件,只要安安生生地在這里吃上幾年的草,就能去往仙界了?!?/br> “為什么?” “吾等也無法揣摩上意,”長毛綿羊緩緩搖頭,“想來這升仙的最后的一道關(guān)口,定然是為了考驗我們的耐心、恒心一類吧?!?/br> “……”長毛綿羊聽起來很樂觀,曾窺得過仙界陰私一角的薛宴驚卻無論如何開朗不起來。 她陰暗地想,很好,謀殺名單上,又多了一位搞出這玩意兒的天才仙人。 “還有一個問題,為什么你們的毛發(fā)都比我要長很多?”薛宴驚艱難地控制著大腦袋環(huán)顧四周。 “因為我們來的時間比你要久,等你吃上幾年青草,也會生出一身這樣漂亮綿密的毛發(fā),”大家七嘴八舌給她解釋,“看見西邊的石臺了嗎?到時候去那里稱重,毛發(fā)重量足夠,你就可以離開這里,飛升仙界了?!?/br> 薛宴驚望著石臺上巨大的秤砣,只覺得它看起來有些像是凡間屠夫稱豬用的那種地磅秤。 她明明剛鑄了仙體,此時卻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段光怪陸離的荒誕夢境:“具體要幾年?” “十年?!?/br> “十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對于咱們修真者而言,十年也不過是短短一瞬間,熬過去就好了,”長毛綿羊道,“像我,已經(jīng)在這里待了九年半了?!?/br> 薛宴驚低頭看著地面上郁郁蔥蔥的青草,它們新鮮嬌嫩、豐沛多汁,此時在她眼里顯得頗具誘惑。 她不由后退了一步,因為不熟練如今的四肢,險些被自己的后蹄絆倒。 剛剛在對話時,她已經(jīng)嘗試過,遍身的功力無法使用,儲物戒里的東西也不能取用。 一旦這里出現(xiàn)危險,他們就只能任人宰割。 “可是這十年,不能打坐,無法入定,就只能靠……吃草來熬過去嗎?” 長毛綿羊揚了揚下巴,示意她看向另一邊:“還可以像他們一樣,曬著太陽,每天睡上十個時辰。這樣一來,一日到頭過得很快的。” “這里有人看守嗎?”薛宴驚問。 那長毛綿羊卻頓時警惕起來:“千萬別做糊涂事!我勸你不要太關(guān)注當下,最好去想想不久的將來,我們馬上就要成仙了,從此不老不死,天地之間自在逍遙,這是最后一道考驗,有什么熬不過的?” “謝謝你,”薛宴驚沒了繼續(xù)追問的興致,“我明白了?!?/br> 做羊真的很不舒服,站也不是,臥也不是,薛宴驚在附近來回逡巡,習慣著走路和奔跑,待終于熬到了夜晚,她借著夜色悄然脫離了羊群。 什么亂七八糟的?誰信這是善意考驗?誰又要在這里干耗十年? 十年足夠她砍一個仙君,滅一次鬼界了。 薛宴驚壓根信不過這不懷好意的仙界,也根本不信仙人是考驗他們的耐心、恒心。 能飛升之人自然是修真界里最出類拔萃的那一批,他們努力修煉,修身修心,動輒閉關(guān)百年千年,又行俠世間,斬妖除魔,在戰(zhàn)火中淬煉身手,最終冒死渡劫,難道就是為了來做羊嗎? 仙人把修界史上不知多少風華絕代的人物通通變成羊圈養(yǎng)起來,誰知道他們有什么陰謀? 哪怕只是為了給上界的仙人看個樂子這個解釋,都比所謂的考驗耐心、恒心更讓薛宴驚信服。 如果說瑯?gòu)窒删轮皇莻€例,鬼界的巨樹讓她對仙界產(chǎn)生質(zhì)疑,現(xiàn)在的情境則讓她心底懷疑的漣漪不斷擴大,從仙界有多少壞人,統(tǒng)治者知不知情?到仙界到底有沒有對下界心懷哪怕一丁點善意的好人? 她在夜色下奔跑得越來越快,四只蹄子最開始各跑各的,在她的不斷嘗試下也漸漸協(xié)調(diào)起來。這安樂之地倒是廣袤得很,環(huán)境宜人,不冷不熱,仙界倒沒有在這方面虧待他們。 她跑過山脊時,遠遠望見山谷里也有一小群綿羊,一個個身上覆蓋著十分細軟的短毛,其長度和她這初入此界的飛升者十分相似。 不過顯然,最近修真界沒有那么多新飛升上來的修士,薛宴驚出于謹慎,暫且沒有貿(mào)然上去打招呼。 第一晚,她觀察了這里的環(huán)境,嘗試了稱重的石臺,除此之外,并沒有輕舉妄動。但清晨回歸羊群時,卻遭遇了大家的不滿,質(zhì)問她晚上出去做了什么。 “好了,第一日來此,有些好奇是理所應(yīng)當,讓她到處看看,打消了好奇心也好,”長毛綿羊幫忙打著圓場,“只要你能保證以后不趁夜偷溜,今日之事就此揭過?!?/br> “為什么?” 長毛綿羊嘆了口氣:“群體就是這樣,你一個人躁動不安,也會引得其他原本安安分分的人亂想?!?/br> “我明白了,”薛宴驚表示理解,轉(zhuǎn)而問起,“我看到了一群短毛綿羊,那又是什么?” “是異類?!?/br> “異類?” “他們也是飛升上來的修士,不甚聰明的那種。明明只要吃十年的草,就可以順順當當?shù)剡M入仙界,他們卻非要不停地逃跑、違反規(guī)矩,嘴里還喊著什么這一定是仙界的陰謀。一旦被看守捉住了,他們就要被剃光身上的毛發(fā),一切從頭再來。” “……” 長毛綿羊嘆了口氣:“我需要你的保證,如果你不能,這里便無法容你。” “不容我?” “嗯,我們會把你驅(qū)逐出羊群?!?/br> 薛宴驚了然:“就像那群異類一樣?!?/br> “沒錯,一切看你自己的選擇?!?/br> “我選他們?!?/br> 長毛綿羊看起來并不意外:“新人里總有那么幾個會選擇他們,碰壁后卻又要回來。我不是不理解,畢竟誰也不愿意被困在羊的身體里。但你總會知道的,遵守規(guī)矩才是離開這里最快的方式?!?/br> 薛宴驚離開前,回頭問了最后一個問題:“敢問您姓甚名誰?” 長毛綿羊怔了怔,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是……沈?qū)は?,不過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使用過這個名字了。” “我聽過您的名字。” “哦?” “崇山派尋溪長老,德高望重,萬人敬仰,”薛宴驚道,“可惜沒能在修真界一睹您的風采?!?/br> “……”長毛綿羊張了張口,他不確定對方的語氣是否含著一絲譏諷,在諷刺他不過九年的時間,就已經(jīng)習慣了去做一只羊,再不復昔年風采。 他想解釋,這真的是最好的辦法,等到了仙界,再重新做回自己也不遲。卻不知為何,一句話卡在嗓子眼,猶猶豫豫地始終沒有吐出來。 薛宴驚循著昨夜的路線,奔跑著找到了那一批被驅(qū)逐的“異類”。比起另一邊的綿羊群,他們?nèi)藬?shù)要少很多。 他們歡迎了她,態(tài)度與其說是熱情,倒不如說憐憫,悲憫于又有一位修士落入了這種境地。 想當初飛升時,誰人不是意氣飛揚,想著成仙后要如何縱情天地間,做出一番大事??涩F(xiàn)實給了他們巨大的落差,把他們困在綿羊體內(nèi),逼著他們食草為生,逐漸磨滅著他們的心氣。要么違背天性茍且偷生,要么在不停反抗中茍延殘喘。 “有人通過反抗成功離開過這里嗎?”薛宴驚問。 “據(jù)我所知,沒有。” “仙界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知道。” “為什么是綿羊?” 對方不答反問:“提起羊,你第一印象是什么?” “好吃?!?/br> “……”對方只能強行無視了她的答案,“是溫馴與順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