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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尊的苦情劇本呢 第26節(jié)

    二人聽了來龍去脈,不置可否,輪流伸手在薛宴驚找出來的銅鏡上搭了一搭,銅鏡卻毫無反應(yīng)。

    “你看,沒有動靜,大概是你們誤會了吧?”趙母淡淡道,“這銅鏡是我那兒媳送他的,吾兒一心讀書,不愛裝扮,大抵是沒怎么照過鏡子,并未中招吧。”

    “……”李家少爺將信將疑地?fù)狭藫项^,“我好像的確是照了不少次銅鏡后才被抓進去的,前段日子我生了面皰,怕夫人嫌棄,每每經(jīng)過銅鏡都要看一眼好些了沒?!?/br>
    “是啊,想來定是如此,”趙父附和道,“至于我那兒媳我們也管不到,你們不如去找她的爹娘好了。來人,送客!”

    “不對,等等,”李家老爺卻忽然想起什么,“令郎是今年鄉(xiāng)試才考中的舉人吧?”

    趙父登時大怒:“你什么意思?難道我真正的孩兒考不中,只有被鬼怪替換了才有本事中舉不成?”

    “我問一句而已,你發(fā)的什么瘋?”

    兩人互不相讓,你來我往地吵了起來。

    李家小姐悄然湊到薛宴驚身邊:“仙師,您怎么看?”

    薛宴驚抱著銅鏡:“鋪子里的銅鏡都散著很重的邪氣,但這里的氣息已經(jīng)很淡了,說明鬼物早已脫離鏡面,恐怕再過些日子,便是真正的趙公子魂飛魄散之時。”

    聽了這話,趙家夫婦罵人的動作都頓了頓,趙父怒目而視,正要破口大罵,倒是趙母遲疑了片刻:“就算你們說的是真的,我們……兩個都留下行不行?”

    “不行,”薛宴驚斷然拒絕,“它吸了趙公子的精氣化形,此消彼長,兩者不能共存,我一定要殺它?!?/br>
    趙家夫婦撲上來就要撕扯她,被她一劍鞘打飛了出去。

    趙母撲倒在地,哭天搶地道:“這是什么事兒???來人啊,快去報官,有人闖進我家要殺我兒子了!”

    “就算是鬼怪又如何?”趙父也嘶吼著,“他對我們孝敬有加,又并未害過人!”

    “那個……”李家公子小聲提醒,“他害了你們親兒子來著?!?/br>
    “……”院子里出現(xiàn)一陣尷尬的沉默。

    薛宴驚翻著賬簿:“上有記載,令公子已經(jīng)額外購置過一枚銅鏡,不知贈予何人了,除非今日你們有本事殺了我,不然它非死不可。”

    下人被趙家夫婦的哭喊聲驚擾,紛紛跑了過來,趙父連忙吩咐:“快,快去把小姐抱過來!”

    他倒是乖覺,知道這種事報官未必有用。

    丫鬟應(yīng)聲而去,不多時,抱著一名七、八歲左右的小姑娘回來,趙父一把拉過她:“快!快求眼前的jiejie不要殺你哥哥!”

    小姑娘大概是從午睡中被吵醒的,此時尚懵懂,揉了揉眼睛,奶聲奶氣對薛宴驚道:“jiejie,求你不要殺我哥哥?!?/br>
    李夫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分外不齒:“你這干的是人事兒嗎你?我只要一想到我的兒女被關(guān)在鏡子里提心吊膽的模樣,現(xiàn)在還覺得后怕,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孩子呢?你想想他眼睜睜地看著父母放棄他,會有多絕望?”

    趙母充耳不聞,指使?jié)M院子的下人通通向薛宴驚下跪求情。

    這些丫鬟小廝雖不明所以,倒也不敢違逆主家,按著吩咐對薛宴驚叩頭:“求您放過我家少爺!”

    李老爺十分機靈地抓住機會為自己找補:“仙師,您看他們會不會是被下蠱了?我覺得我前段時間那鬼迷心竅的模樣就是被下了蠱!”

    薛宴驚看他一眼:“沒有這種蠱。”

    “……”

    院子里跪了滿地的人,李家人紛紛躲開,只薛宴驚不閃不避,硬生生受了他們這一跪,神態(tài)自若,并沒有半點不自在。

    趙父此時也帶著小女兒跪了下來:“求您了,仙師,吾兒才考上了舉人,我們趙家世代行商,如今就要靠他光宗耀祖了啊!”

    趙母抹了把眼淚:“他還說待將來做了大官,要給我封誥命呢?!?/br>
    李家小姐只覺齒冷:“為了光宗耀祖,為了連八字都沒一撇的誥命,你們竟要眼睜睜地看著親生孩兒去死嗎?!”

    李夫人冷聲道:“咱們兩家有些生意上的來往,你們家孩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他除了讀書不行,其他哪里不好?要被你們嫌棄至此?那鬼怪又并非你們的親生孩兒,就算將來他真的有本事考個狀元出來,那光的是你的宗耀的是你的祖嗎?”

    李家少爺也勸道:“你們想想啊,那鬼怪現(xiàn)在需要你們的認(rèn)可,自然百依百順,待來日趙公子徹底消散,那玩意兒難道會孝順你們一輩子嗎?他害了趙公子,難道就不會害你們嗎?”

    “和你們一群外人有什么干系?”趙父惱羞成怒道,“兒子是我和他娘生的,難道我們還沒有資格選擇要哪一個嗎?你們?yōu)槭裁捶且芪壹业拈e事?。?!”

    “……”

    趙母對他們的爭吵置若罔聞,只是向薛宴驚磕了個頭:“仙師,求您了,若沒了吾兒,我們也不想活了!”

    “是啊,”貼身丫鬟被她掐了一把,也機靈地跟著求情道,“少爺和夫人的相處我們這些下人都看在眼里,實在是母慈子孝,若姑娘殺了他,老爺夫人定然無法接受,怕是要郁郁終日,活不成了!”

    趙父也震聲道:“玄天宗偌大門派,若真的傳出門下弟子逼死凡人的風(fēng)聲,怕是也于聲名有礙吧?”

    一旁屋頂上,冷于姝腳下踩著趙家那假公子,冷眼觀察著這場鬧劇。

    她已經(jīng)從書院返回一段時間了,一直沒有出聲,無非是想看看自己最小的師妹到底會如何抉擇。面對鬼怪的硬碰硬,薛宴驚已經(jīng)有了殺死它們的本事,可如今的軟刀子呢?若連這種事都能處理好,她今后說不定就可以放手讓小師妹獨當(dāng)一面了。

    李夫人看著眼前吵吵嚷嚷的趙家人,心下只覺得膩歪,這不就是用人命來威脅仙師不殺那鬼怪嗎?她看了一眼薛宴驚,心道玄天宗乃名門正派,門下弟子行事自然有些規(guī)矩,不知會否真的被他們威脅了去?

    但這種事根本難不倒薛宴驚,她畢竟不只是玄天宗的弟子,她的記憶里還沉睡著一個離經(jīng)叛道的歸一魔尊。聞言,她只是揮了揮手里的劍,回答得輕松極了:“不想活了,那就都去死唄?!?/br>
    “……”

    “來,不想活的站出來,”薛宴驚挽了個劍花,“我順手送你們一程。”

    作者有話說:

    第29章29

    ◎曲折迂回的黑鍋◎

    聽聽, 多么熱心的一個好姑娘啊,還要順手送他們一程。

    滿院靜寂,趙家人感動地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跪了滿地的丫鬟小廝將眼神落在趙父身上, 趙母也不由偷眼去瞄他,他一時進退兩難,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人架在了火上烤似的, 遲疑片刻, 咬了咬牙, 不停安慰自己名門正派弟子想必不會隨意殺戮凡人,才豁出去般站起身,不料剛邁出步子, 就被薛宴驚一劍擲出釘在了樹上。

    柿子樹被劍氣一震,簌簌落下滿地的葉子和金黃色花朵。

    李夫人半蹲著, 捂住了趙家那八歲小姑娘的雙眼。

    薛宴驚并不是在虛張聲勢,殺上個把人而已,對她而言真的沒什么負(fù)擔(dān)。

    就算回了宗門后會有處罰,那也是以后的事了,不會影響她此時此刻的決定。

    在滿院的尖叫聲中,她看向趙母:“還有嗎?”

    趙母瑟縮了一下, 看到薛宴驚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連忙擺手道:“不,別殺我!他爹死了, 你若再殺了我, 誰還能把我那孩兒從銅鏡中放出來?”

    李夫人在趙母身邊重重地“呸”了一聲,她雖也震驚于薛宴驚手起刀落、毫不容情的模樣, 但在一旁冷眼看著, 卻對這家人實在同情不起來。

    “我勸你們放他出來, 只是在做正確的事,你們不肯,我為趙公子感到遺憾,”薛宴驚挑眉,“但也僅此而已,你以為威脅得了我?”

    趙母急中生智,又扯過小女兒緊緊抱在懷里:“別殺我!你殺了我們夫婦,要我們八歲的女兒如何活下去?!”

    “那我給她一個活下去的理由,”薛宴驚軟硬不吃,“二十年后,讓她來找我報殺父戮母之仇?!?/br>
    “我錯了,我錯了!別過來!”趙母見薛宴驚逼近,驚聲尖叫,“我想活,我想活!”

    薛宴驚聞言笑了一笑:“想活了?不郁郁終日了?”

    “不、不了。”趙母瘋狂搖頭,她被嚇破了膽子,甚至不敢回身去看一眼丈夫身上鮮血淋漓的模樣。

    “你看,大家原本可以好說好商量的嘛,”薛宴驚聳聳肩,愉悅地對屋頂招了招手,“師姐,她同意了!”

    冷于姝心下微微一凜,卻也并未追問師妹究竟是何時發(fā)現(xiàn)自己在此,只是抬起一腳將那假公子從屋頂上踹了下去。

    “娘,救我!”假公子甫一脫離冷于姝的控制,便高聲向趙母呼救。

    趙母在薛宴驚的威懾下,卻避開視線,不敢看他,一步步走向銅鏡。

    假公子見她這副模樣,情知大勢已去,也不再裝相,冷笑一聲:“一家子蠢貨,總是被人提著線走,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傀儡戲里的懸絲木偶呢。算你們運氣好,不然我成功以后第一個殺你們奪家產(chǎn),還指望光宗耀祖呢,蠢成這樣不如趁早斷子絕孫的好!”

    趙母全身猛地一顫,不敢置信地望向他:“你怎么能這樣說?我為了你連親生兒子都能不要,你、你不是說會給我封誥命的嗎?”

    假公子又露出一個溫文爾雅的笑容:“是啊,母親,剛剛我只是說氣話,若不是今日你舍棄了我,來日我本是會給你封誥命的,讓你乘著八抬大轎出門,非但鎮(zhèn)子上的人羨慕你,連那些京城里的貴婦人都要敬你三分。”

    這是他化成一團黑氣沒入銅鏡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其他人都看得出他是在戲耍趙母,故意讓她余生都意難平,獨她悵然若失地站在原地,似乎在哀悼自己的誥命夢碎。

    從銅鏡出來的真正趙公子,同樣在原地站了許久,一句話都沒有說,李夫人眼尖,看到他好似用衣袖悄悄抹去了一滴淚。

    他抹去了這滴淚,也抹去了臉上的情緒,對薛宴驚躬身行了個大禮:“多謝仙師搭救?!?/br>
    薛宴驚示意他平身:“舉手之勞?!?/br>
    冷于姝一挑眉:“舉手之勞?”

    “我沒說挨家挨戶搜銅鏡找鬼物是舉手之勞,這事兒畢竟還是挺折騰人的,”薛宴驚連忙對師姐解釋,“我的意思是,砍了他爹實在是舉手之勞而已?!?/br>
    “……”

    聽到這一句,大家終于想起了還被釘在柿子樹上的趙公子他爹,李夫人示意趙家的下人趕緊把八歲的小姑娘送回房去。其他人圍著柿子樹,發(fā)現(xiàn)趙父還有一口氣,不由紛紛將視線投向了趙公子。

    趙公子對著薛宴驚再行一禮:“父母生我養(yǎng)我,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nèi)ニ?,還請仙師手下留情?!?/br>
    趙母一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他的衣袖:“對,好孩子,好孩子?!?/br>
    趙公子卻甩開了她:“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們?nèi)ニ?,但也僅此而已,我會離開這里,若來日你們窮困潦倒,我自當(dāng)接濟,若你們富貴如昔,我也不來沾光,你就當(dāng)沒有我這個兒子吧。”

    “你……”

    薛宴驚繞著樹觀察了一圈,嘆了口氣:“想讓他活,就請個大夫來吧,若是讓我拔劍,他定然要咽氣?!?/br>
    趙母便連忙吩咐下人去找大夫,隨后轉(zhuǎn)身還待與兒子再說些什么,對方卻已不再理會她。

    趙公子將手掌按上另一枚銅鏡,放出了自己的妻子,她也在銅鏡中困了許久了,趙父趙母連兒子都不管,又怎么會惦念她這個兒媳,她已經(jīng)差不多在消散的邊緣了。此時夫妻二人相擁在一起,那女子哭著說:“你說得對,咱們一起離開,就算流落街頭,我也不愿意和兩個想讓我死的人活在同一個屋檐下!”

    “好,我們走!”

    薛宴驚看他一眼:“我還需要你幫忙,賬本上記著那替代你的鬼物購置了一枚銅鏡,你可知他是贈予了何人?”

    “我知道,”趙公子頷首,“是我的一名同窗,待會兒我給您帶路?!?/br>
    “好,”薛宴驚不想再參與趙家人的鬧劇,對趙母擺了擺手,“我們先走了,劍拔出來后送到李府,別等我親自來討。”

    趙母已是恨毒了她,又不敢不應(yīng),只能含恨應(yīng)了聲“是”。

    趙公子和他的夫人手牽著手,跟在李家人身后準(zhǔn)備離開,趙母猶自不甘,追在他身后喊了一句:“你覺得我和你爹對不起你?可若是讓你在我們和一對兒做高官顯爵的父母當(dāng)中選,你就一定會選我們嗎?”

    兩人大踏步離開,連頭都沒有回,任趙母的聲音越來越小,逐漸在身后消散。

    李夫人心軟地拍了拍他:“孩子,你若是暫時沒處落腳,正好我名下有間胭脂鋪子,可以交由你們小兩口打理。”

    兩人感激涕零,連忙道謝。

    “謝什么,其實你們有經(jīng)商的閱歷,到哪兒都餓不死。對了,記不記得前街白家那姑娘,她跟你們遭遇了一樣的事兒,她父母和丈夫都不靠譜,我就跟她說了,若她實在過不下去,就來我鋪子里做工,”李夫人搖了搖頭,“都怪那銅鏡鋪子造孽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