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啊，我就覺得還是你夸我聽著好聽。繼續(xù)夸別停啊，多點四個字四個字的?！标愐咨?，低下頭輕聲問：“我今天早上真的蠻慘的。你姆媽現(xiàn)在會不會對我另眼相看？”

    唐方聞到他身上的香味，陽光下出了汗，更濃郁了，是夏天的陽光味青草味清風(fēng)味，花開的味道。

    一句“不會”變作了微笑點頭。

    ***

    公墓沿山腳而上，面朝太湖，背山面水，風(fēng)水極好。門口的廣場上停著許多免費班車，如今不是清明冬至，車?yán)锟諢o一人。辦公樓里也沒幾個工作人員，只有方家的一堆親眷們占了好幾排座位，一邊說笑一邊折著最后一堆金元寶銀元寶，一旁的紅色袋子里堆滿了冥鈔、冥界支票，還有紙扎的別墅豪車，看到方樹人一行人來了，笑著罵她們偷懶不來干活，又不免好奇地打量陳易生。

    方樹人隨口介紹了一句“這是今天開車送我們來的小陳”，就讓唐方去向各路長輩問好。陳易生也不在意，笑著蹲下身拿起一個錫箔學(xué)著別人撐了開來。

    唐思成拍拍他的背：“你坐著就行，馬上就好了?！?/br>
    唐方轉(zhuǎn)了一圈回來，見陳易生臉上沾了些銀色粉末，拉了他到角落里，從包里取出化妝刷替他刷掉：“你折了幾個銀元寶？”

    “八個。吉利吧？”

    “替我外婆謝謝你了?！碧品叫χ嬖V他：“你折的肯定是小表舅媽家買的，每年只有她家的才容易掉粉?！?/br>
    兩人回過頭，見坐得最近的兩位老太太正指著他們說笑。

    “那是我大外婆和二外婆?！碧品阶哌^去蹲下身問候兩位老太太。

    “迭格就是小周伐？”左邊的老太太細(xì)眉細(xì)眼，一口道地的吳儂軟語，陳易生留意到她還裹著小腳，穿著一雙黑色繡了銀色云紋的繡鞋。

    “大外婆好，弗是小周，是小陳?！碧品叫χ托慕忉?。

    “小周？”

    “大姐，是小陳，不是小周。早就翻篇兒了。你看小陳這孩子長得挺好，大耳垂，手長，福相。”右邊的老太太聲音洪亮，一口京片子，依稀看得出北方大妞的五官特色。

    唐方扭頭看了看陳易生，忍不住笑：“是挺好的?！敝徊铍p手過膝就是劉皇叔的面相了。但如果沒有陳易生，她大概要聽很多安慰的話了。

    聊了幾句家常，離開后陳易生還回頭看了好幾眼，不免好奇：“為什么叫大外婆二外婆？有故事嗎？”

    唐方笑了笑：“你屬狗的？鼻子這么靈?！?/br>
    “說說嘛說說嘛，你的事我都想知道。”陳易生不但屬狗還屬蛇，打蛇隨棍上，格外感謝方老師的“另眼相待?！?/br>
    “我外公原來在蘇州的時候，太外公給他娶過一個妻子，沒跟著去上海。后來我外婆外公在上海自由戀愛要結(jié)婚，大外婆不愿意離開方家，太外公就從族里過繼了兩個孩子在她們名下，就是現(xiàn)在的大表舅和大表姨。沒什么狗血恩怨情仇，一大家子一直和和氣氣太太平平的。”她壓低了聲音：“大外婆一定也要和外公同墳，同不了，氣了好幾年，這兩年才好了?！?/br>
    陳易生瞪圓了眼：“民國傳奇啊你家。你外公還真是——嘖嘖嘖。難道他后來還又娶了野花就是那位二外婆？”

    “放屁?！碧品桨琢怂谎郏骸岸馄挪攀钦娴膫髌婺?，她是我二外公以前在北平做生意時帶回來的，傳說是天津?qū)O家的一位小妾，出身八大胡同，馮玉祥特喜歡她，每次去孫家，都得她陪著打麻將，可厲害了。孫家倒了以后正房出的五個兒子沒人養(yǎng)，她賣身給我二外公，得了五根金條安置孫家五個公子，義薄云天。解放后二外公被qiāng斃，她也不走，靠打漁養(yǎng)大了我二外公家的四個孩子?！?/br>
    “wg的時候肯定遭了不少罪吧？”陳易生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老太太臉上看不出什么滄桑艱辛，只有一輩子的要強(qiáng)。

    兩人絮絮叨叨了會兒，拎著四個鼓囊囊的袋子隨眾去焚燒處燒錢，熊熊烈火中，唐方把自家袋子里的元寶錢幣全都倒了進(jìn)去，各色紙品即刻從周邊往當(dāng)眾卷進(jìn)去，隨即成為黑灰，許多粉屑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