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會如新芽嫩木破土而出。她愿意嘗試做其中一條微不足道的根須。

    她幾乎是義無反顧地這樣想，坦承道：“我是想回來談判的?！?/br>
    四月的巴黎還很冷，風(fēng)也大，夾雜砂礫和塵埃，吹起了她破破爛爛的毛衣開衫和圍巾，與沾著石膏的黑發(fā)。樣子實在談不上體面。

    斯年看她狼狽的樣子，這次總算不帶寒意的微笑了下。

    ——按人類的行為算法，73%的概率，她回來尋求庇護；24%的概率，她回來伺機殺掉他……和平談判的概率卻不到0.3%，不足以計入統(tǒng)計。

    他慢條斯理，手揣在兜里，倚在一處斷墻下：“你們?nèi)祟惖囊?guī)則，談判是需要籌碼的，你有什么？”

    “……”融寒一時語塞，燃起的氣勢在無形中被鎮(zhèn)壓?！拔覀儾挥谜勁袑W(xué)上的那些技巧規(guī)則。論知識儲備，我不可能……任何人類個體都比不過你。我只是想問一句，你做這些的時候，想過為什么嗎？”

    她與斯年幾步相隔，清澈的聲音被卷入硝煙中飄遠(yuǎn)，斯年看著她，也不回答。

    他不說話，融寒就無法針對他，只能被動繼續(xù)說：

    “如果這是你接到的指令——就像計算機只負(fù)責(zé)執(zhí)行，那不妨想想，你們殺戮的意義是什么？人類消失了，然后呢？有什么意義？那些執(zhí)行指令的機器，甚至不會對此有什么感覺?！?/br>
    這是她的困惑，也是全人類思維模式下共同的困惑。

    斯年淡淡看她，緩慢道：“意義，是只有你們?nèi)祟惒艜ニ伎嫉?。?/br>
    清冷的風(fēng)中明明什么都沒有，融寒卻被迎面一擊。

    斯年看她微茫的神色，莞爾道：“所以不要問為什么，為什么做這些。就像你們一旦問自己‘我是什么’，就會陷入死局中一樣。”

    他說得很對，融寒從來沒問過自己‘我’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為什么”，是世界上最難回答的題目。

    可人類之所以建樹如今的文明，就是因為習(xí)慣問為什么的。

    意義的存在，支撐著每個人走完一生，人們的一生再匯入整個人類族群的歷史車輪中，不是嗎？

    斯年語氣平淡，如同高等智慧生物，在俯瞰原子世界：“如果你一定要問意義，人類存在于地球上的意義是什么？三葉蟲的意義是什么？任何生命跡象留給地球的，最終只是一層化石，這些意義是什么？作為巖石行星的地球，對于銀河系的意義是什么？”

    ——所以換一個角度，天大的事情也不過砂礫，那么人類消亡于地球的意義，重要嗎？

    融寒不自禁后退了兩步。

    他的思維仿佛是一堵高得望不到盡頭的墻，如何也越不過。

    她冷靜片刻，她想要的談判結(jié)果不是這樣的。

    ‘……我不能被斯年牽著走?！南耄鼓暧凶约旱暮诵倪壿?，且非常堅固。他的邏輯找不到漏洞，難以摧毀。相反，與他jiāo談的人，倘若自己邏輯不夠縝密，極容易被他攻破說服，被動搖思想。

    思想的邏輯xing，就是建筑的地基，因此在與人類的語言jiāo鋒上，斯年有先天優(yōu)越xing。

    “我的觀點是，”融寒避開jiāo鋒，轉(zhuǎn)移了話題：“你們能夠消滅人類，但永遠(yuǎn)取代不了?！?/br>
    斯年聽著，眼眸轉(zhuǎn)到她身上，玩味道：“比如？”

    “比如……”融寒一時想不到有什么是超級人工智能做不了的，對上他那雙不時流動數(shù)據(jù)的眼睛，靈機一動：“殺光我們后，就沒有人能給你升級了呀。”

    這更像是一個輕松的玩笑，斯年唇角微微浮起，緩慢向她走近：“你忘了，我是最接近你們的人工智能，我遲早會進化出自我迭代?！?/br>
    他隨意的走近，卻讓人感到驚心動魄的恐懼與壓力。因為他想殺死一個人實在太輕易了，而你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融寒保持著鎮(zhèn)靜，沒有后退。

    她回以一個內(nèi)涵的笑容：“你連完全脫離指令都做不到，就別想這些顛覆xing的事了……自我升級，自我進步，目前而言，是只有我們?nèi)祟?，才能做到的。?/br>
    這話堪稱挑釁。

    斯年淡淡道：“你真不怕惹我生氣?！?/br>
    融寒發(fā)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