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太多人，他安頓好爺爺后在老宅內(nèi)留下兩個護衛(wèi)，其余人在庭院外輪班守著，等諸事妥帖，母親領(lǐng)著面色凄惶的弟弟meimei先到了，風塵仆仆的父親緊隨其后。

    “爺爺呢？”

    “在二樓的主臥?！?/br>
    江母皺眉：“你爺爺?shù)纳眢w……怎么安頓在二樓?！?/br>
    江昭然也覺得二樓不便：“但爺爺很堅持，我坳不過他?！?/br>
    江憲輕嘆一聲：“那是你爺爺和nǎinǎi當年的婚房?！?/br>
    江昭然恍然明悟，由衷地羨慕爺爺nǎinǎi白首到老，鶼鰈情深之余，又禁不住為nǎinǎi擔心……

    江道義看著兒子媳fu領(lǐng)著三兄妹進門后，遲緩地彎了下嘴角，目光又重新停留在正為他梳理頭發(fā)的妻子身上。

    短短一段路，他的精神氣便消退得飛快，原本還能勉力支起的身體又重新陷進床榻，但他還是極重視形象的，握著妻子的手希望她能為他再梳理一次頭發(fā)……

    眼前的氣氛讓人不敢出聲打擾，他們安靜地在一旁等老太太為江老爺子整理完頭發(fā)，又細心地為他刮去青灰的胡子，鄭重其事地將他打理得精神體面。

    “好了。”老太太捧著鏡子讓他看。

    江道義費力地點了下頭，表示滿意，而后側(cè)頭望向難掩悲色的子孫們，“你們都到了……”

    正如自知瀕死而離群的象，冥冥中他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強撐著力氣對子孫jiāo代完遺言后，眼前忽然暗了下來，視野仿佛正被從四方漫來的黑暗蠶食。他拉著妻子的手，努力地睜大眼想看清她的臉，懇切而懷念地道：“阿真，讓我最后，再看一看你吧?！?/br>
    江老太太一只手緊緊回握住那只枯瘦冰涼的手，慢慢地點頭，另一只手按住臉頰，勾起拇指從鬢角后開始一點一點地，揭下一層rou色面具……

    當一張清冷美麗的年輕面孔出現(xiàn)在眼前時，江昭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身旁的弟弟meimei已經(jīng)驚呆了，江昭然求助地轉(zhuǎn)向父親，卻發(fā)現(xiàn)父母神情平靜，毫無驚訝之色。

    “這，這是怎么回事？！”

    meimei驚駭?shù)溃骸八钦l？nǎinǎi呢？”

    “安靜。”江憲沉聲道：“這就是你們的nǎinǎi，她的武功多年前已臻化境，所以與我們常人不同?！?/br>
    江昭然自小是nǎinǎi帶大，他心情尤為激dàng地盯著那張陌生卻保留著熟悉輪廓的臉：“可是……”

    “現(xiàn)在不要多問，以后我會告訴你們?！苯瓚椛袂樯髦氐氐统獾溃瑤е麄兦娜煌顺鲩T外。

    江老太太——不，應該說是鑒真，她此刻也顧不上安撫孫輩，她的全副心力都集中在躺在床上衰老虛弱的江道義身上。

    “這些年……委屈你了。”他定定地凝視著這張珍藏在記憶最深處的臉，想牢牢地印在心底。但黑暗降臨得太快，她的身影已漸漸看不清了。于是他只能隔著一層朦朧的無形障壁，在生死界限的邊境，深深地遙望著她的方向。

    她搖頭，再搖搖頭，即便再握緊他的手，她也只能無望地感知他的生命力正不可阻擋地加速流失。

    她清楚地知道，他快要死了……

    時間是如此殘酷。

    她可以戰(zhàn)勝所有人，卻無法打敗時間。

    “阿真？”他久久沒有聽到她的聲音，卻感覺到溫熱的水珠正無聲地滴落在手背……

    他知她xing情堅毅，是流血不流淚的xing子，見她如此又急又心疼：“別哭，別哭啊?！?/br>
    她抑制不住淚如雨下，卻咬緊了唇，用力地擦去眼淚，紅著眼小心翼翼地低下頭將臉貼在他的掌心，低聲道：“你放心，我不哭?！?/br>
    他摸索著將她眼角未拭凈的濕意擦干，溫聲低啞地寬慰道：“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不要傷心，能與你做一世夫妻，是我最大的幸運，我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真的?！?/br>
    她望著他逐漸黯淡下去的眼，顫抖地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他那一頭已不再烏黑的干枯白發(fā)：“阿義，與你做夫妻……我也很幸福?！?/br>
    他開心而滿足的笑了，那張老邁衰敗的臉上，神情依然是舊日的模樣，笑容一如她記憶中的翩翩少年，“阿真，后面的路，我就不陪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