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年來到這里的時候身上還帶著一些錢, 原本租了間還可以的小房子生活, 但沒多久房東就把他趕走了：他的精神障礙常常讓他在夜間四處走動，胡言亂語, 周圍的鄰居全都提心吊膽。

    輾轉(zhuǎn)了許多個地方, 姜永最后在這里落腳。

    海邊種著許多樹, 桿子細(xì)瘦，在頭頂才冒出一圈樹冠。姜永的房子就在這樣的林子里。秦戈繞過屋后的垃圾紙皮, 走到了窗邊。門上落了一把鎖, 窗戶沒關(guān)緊，從縫隙里看進去, 能看到滿地酒瓶子和亂糟糟的布置。

    姜永就只是“住”在這里而已, 談不上生活。他唯一的收入來源就是每年獲得的潛伴補貼, 但杯水車薪，這一點錢光是買yào就幾乎全都花完了。幾年前謝蔚然等人幫他爭取到了醫(yī)yào補助，從此姜永精神類yào物和住院都不需要花自己一分錢，但姜永很快卻又染上了酗酒的惡習(xí)。

    “最后就變成這樣子了?！敝x蔚然說, “他已經(jīng)享受了潛伴的補貼和醫(yī)yào補助, 不能再申請別的福利, 就靠撿垃圾紙皮來生活。其實村里不少人想找他一起出海的，可是他寧可喝酒睡覺，也不愿意去工作?！?/br>
    看著無人的房子，秦戈心想，姜永也許又去撿垃圾了。

    他和謝子京打算直接在這里等。謝蔚然的大閘蟹怕了謝子京，謝子京則滿腔熱情地與它玩你追我趕的游戲, 樂此不疲。

    眼看日頭越來越高，秦戈再次提醒謝蔚然聯(lián)系姜永。謝蔚然怎么都打不通姜永的手機，眼看漸近中午，稀疏的林子里才傳來了人拖著重物走動的聲音。

    花白頭發(fā)亂蓬蓬的，姜永看到了自己家門外的謝蔚然和兩個陌生青年，臉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徑直走到了屋后，把紙皮疊放好。他眼神疲憊，腰已經(jīng)有些佝僂了，整個人瘦得不成樣子，和檔案上的照片判若兩人。

    秦戈開口打招呼：“姜永，你好，我是危機辦總部來的人。”

    姜永頭都沒抬，悶聲說了句“滾”。

    秦戈：“有些事情想跟你了解……”

    “滾！?。　苯绬÷暣蠛?，“聽不懂嗎？我不認(rèn)識你們，滾！??！”

    他扭頭瞪著謝蔚然，眼里布滿了紅血絲：“小謝，你又帶了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到我家里來！”

    謝蔚然也被嚇了一跳，縮頭縮腦的，不敢吭聲。謝子京擋在謝蔚然的面前：“我們是來工作的，你兇什么？”

    姜永看了一眼謝子京，忽然頓住了，不停地打量著他，最后目光落在謝子京的臉上，帶著幾分驚詫。

    “我是秦戈，精神調(diào)劑師。”秦戈在一旁說，“他是謝子京，我的潛伴?！?/br>
    “謝……”姜永瞠目結(jié)舌。

    “謝諒是我父親?！敝x子京說。

    姜永的表情頓時垮了，他努力想撐起一絲正常的神情，但眉毛眼睛全都耷拉下來，嘴角一直往下撇，忍不住要哭出來似的。他一把抓住了謝子京的手，鐵爪一樣緊緊鉗住，嘴唇不停顫抖蠢動，最后只擠出一句話：“你……這么大了……”

    他松開了手，退兩步靠在了屋后，緊接著就徹底沒了力氣，捂著眼睛蹲在了地上。

    “我知道你們?yōu)槭裁础瓰槭裁磥碚椅摇彼麊柩手f，“我也……我和老謝……都沒想到……那個小孩會變成這么恐怖的……魔鬼……”

    .

    危機辦里的sāo亂終于漸漸平息了。

    雷遲護著小孩進入辦公室，其余人則在外面處理激憤的家屬。

    “你先坐一會兒?！崩走t用一次xing紙杯給他和自己都倒了杯水，“等外面人走了，我?guī)闳メt(yī)務(wù)室?！?/br>
    海童的鼻血止住了，但是說話有些甕聲甕氣的：“謝謝?！?/br>
    雷遲以為他會因為羞怯或者長期被人欺辱，或許不習(xí)慣抬頭看人，但眼前的孩子卻注視著他，黑而亮的眼睛里沒有憤怒也沒有怨恨，全是清澈干凈的好奇：“你叫什么？”

    “雷遲?！崩走t說，“我第一次見海童，你游泳很厲害？”

    小海點點頭。

    雷遲：“我是狼人?！彼托『Ｎ樟宋帐?，在他驚詫的目光里揚眉笑了笑。

    小海顯然是興奮的，他打量著雷遲，又低頭看他有沒有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