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送走老周，聊了點事。你呢，趙教授那邊怎么樣？”

    程白其實有些累了，想起她說完那句話之后趙平章的反應(yīng)，只淡淡地道：“就那樣吧。”

    邊斜猜著幾分：“不好解決吧？案件調(diào)查講究證據(jù)，所以只要趙教授本人沒什么問題，也不至于最后就查出什么問題來，更何況還有程律你在，會防范這種事情的發(fā)生。但我感覺，程律最擔心的并不是這些?！?/br>
    敏銳的作家。

    程白看了他一眼，并沒有否認，只是一笑：“才想起你也是寫書的，《三體》看過吧？”

    邊斜了然：“猜疑鏈？”

    程白看他的目光于是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愜意，跟這位大作家說話真是舒坦，半點也不費力。

    的確很像是《三體》，很像是里面提出來的一種叫做“猜疑鏈”的概念。

    公檢法體系，有問題的人真不少。

    趙平章沒問題，在面臨調(diào)查的時候，是否會選擇說出其他人的問題呢？就算趙平章沒有證據(jù)不亂說話，可其他人又怎么知道他不會揭露什么呢？人心藏在軀殼內(nèi)，誰也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

    “猜疑是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的。在這種案子里，還有多人共同犯罪的案子，嫌犯之間往往會相互指控攻訐，被檢方各個擊破。甚至有些時候就算是好人，沒什么過錯，為了不承擔責任，也未必不會做出將黑鍋推給別人背的事情?！背贪兹滩蛔∑似约好夹?，眼底露出幾分鮮見的輕嘲，“等那時候，才是真正的‘輿論bàozhà’?！?/br>
    這實在不是什么輕松的話題。

    邊斜跟周異聊了一晚上，也了解了3·28案的一點東西，更算明白了白天那個唐駁說的“刑法漏洞”到底是什么。

    唯獨對程白當年被調(diào)查的理由……

    他有些困惑。

    本想等程白回來了問一問，可不知為什么，忽然就問不出口了。

    兩人無話，一道走進那條窄道。

    墻上裝著的紅外感應(yīng)燈亮了起來。

    到岔口，兩人才停下腳步。

    邊斜心里忽然有些緊張，猶豫了一下，才問：“程律晚上吃飯了嗎？”

    程白晚上其實沒吃多少。

    她沒那個心情，眼下更忙碌了一天，只回道：“吃過了。”

    “哦，那我就放心了?！?/br>
    有一點小失望，什么東西空悠悠就晃了過去，邊斜也說不清心里這一刻的感受，只笑著跟她告別。

    “那程律明早再見？”

    “明早見?！?/br>
    程白點了點頭。

    兩人就在這路口，各自往自己家走去。

    洋房別墅里，還是一片亮堂堂。

    邊斜開門走進去之后，向程白那棟老房子望了一眼，下面的燈已經(jīng)開開了，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進去了。

    他收回目光，進了廚房。

    電熱鍋里還溫著一碗魚片粥，一片nǎi白色，熱氣騰騰地冒上來，在透明的玻璃蓋上凝結(jié)成一片水珠，順著邊緣往下滑落。

    邊斜不由得撇了撇嘴，覺得自己是腦子有毛病。

    程白怎么可能不按時吃飯呢？

    人又不是他。

    特意留這么一碗粥，簡直自作多情到極點。

    他上前把火關(guān)了，又不想承認自己居然會做這種事，于是嘀咕起來，自我挽尊：“嘁，吃了飯有什么了不起？我還喝了酒呢。反正這碗粥也不是給你留的?！?/br>
    邊某人琢磨著，得把這碗粥扔掉。

    否則也太不符合他高冷的人設(shè)和風格了。

    只是一轉(zhuǎn)頭，卻望見另一邊老房子樓上的燈光，遲遲沒有亮起。

    程白拿鑰匙開了門，經(jīng)過那狹窄的院子，開了樓下燈，就能看見前面通往樓上的陳舊的木樓梯。

    上頭黑漆漆一片。

    安靜極了。

    可恍惚間卻好像能聽見那小小的客廳里傳來留聲機悠揚的樂聲，好像有人在說話，埋怨著她回來得太晚。

    手里捏著的鑰匙冰冷。

    程白攤開自己的掌心看了它們一會兒，又向這木樓梯投去一眼。

    她這么早回來干什么呢……

    今晚也未必能睡得著。

    目光一陣流轉(zhuǎn)，程白想起了方才邊斜的話，在這樓梯下站了有小半分鐘，終于還是回頭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