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兮兮的就要往回抽手。換了誰，一個從未謀面的人，第一句話問你的錢放在什么地方，都會害怕吧。

    “先生問這個干什么？”

    但能來夫人宴席的，各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丫頭還不能罔顧這人的面子，愣往回抽自己的胳膊。

    陸沅君輕輕的拍了拍丫頭的手，示意她不要緊張，回答便好。

    丫頭倒是認(rèn)識陸沅君，未來的表少nǎinǎi，管家已經(jīng)給每個在金家干活的人介紹過了。既然陸沅君說了，她便暫且放下心來。

    答就答唄。

    不過在回答以前，丫頭左右看了看。倒是不怕被表少nǎinǎi和這位客人聽見，她怕被跟自己一會兒在金家干活的人聽見。

    左右看了看，發(fā)現(xiàn)大家都在忙后，丫頭彎下腰壓低了聲音。

    “金夫人寬厚，我也存了些錢，用報(bào)紙和紅布包著，藏在我放咸菜的罐子里頭?！?/br>
    職員一臉果然如此，跟自己想的一樣，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暈暈乎乎的行長看見他站起來，終于察覺了不妥，抬起頭口齒不怎么清晰。

    “怎么了？”

    突然站起來干什么呢？

    陸沅君回過頭擺擺手：“不當(dāng)緊，不當(dāng)緊?！?/br>
    說著轉(zhuǎn)過身來，拽著職員的袖子拉回了椅子上坐下，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不要胡來，鎮(zhèn)定一些慢慢說。

    “我聽著呢，你不要急。”

    職員的情緒稍稍穩(wěn)定了一些，卻還是義憤填膺，似憋著一股惡氣。

    丫頭還要給各桌上菜，屈膝行了個禮就匆匆離去，只剩下了姓陳的職員在給陸沅君解釋。

    “銀行也好，錢莊也罷，大多都不把尋常百姓的當(dāng)作自己的儲戶目標(biāo)。

    甚至那些小的廠子來存錢，銀行的大班還看不上呢。一個個的都想著從封西云這樣人的手里搞一張十萬，幾十萬的支票。

    “而像我這樣的人呢，辛辛苦苦攢下的錢只能在家里頭藏著。若是自己的房子還好，一旦和好幾戶人家一起租住在亭子間里頭，那出門都擔(dān)驚受怕?！?/br>
    從早到晚的惦記著，自己那點(diǎn)錢安不安全，會不會被人偷掉呀。

    但要是帶在身上，就更不放心了。滬上雖然滿大街都是巡邏的警察，晚上也有執(zhí)勤的，可一旦真的把錢丟了，警察才不會為了這幾十塊錢去幫你抓小偷呢。

    本來攢下錢是好事，可整日提心吊膽的惦記著，反倒成了一樁讓人晝夜寢食難安的心事了。

    “要是我有錢……”

    職員握住了拳頭，砸在了自己的腿上。

    “要是我有錢，就辦一家所有人都能存錢的銀行?！?/br>
    “嚯……”

    陸沅君沒有想到，這位看著其貌不揚(yáng)的職員，竟然還有這種豪情壯志。

    面向所有人的銀行，陸沅君覺得有點(diǎn)意思。

    “你繼續(xù)說?！?/br>
    職員也的確有一肚子話要講，這些話他跟在行長的身邊好幾年，說了不知多少次，行長就沒有一次真的聽進(jìn)去。

    今天難得有人樂意聽，他自然要講，還要講個痛快。

    “我的銀行一塊錢便能開戶，不管是學(xué)生，還是職員，亦或是街頭的乞丐，都可以進(jìn)門來存錢。”

    陳姓職員的眼底閃過光點(diǎn)，滿是對自己腦海中藍(lán)圖的期許。

    “存多少錢，我也都不會嫌棄，一塊一塊的積少成多。”

    陸沅君兩臂環(huán)抱在胸前，皺緊了眉頭，沿著這位職員的思路繼續(xù)下去。琢磨了好一會兒后，陸沅君再抬頭時，對職員刮目相看。

    棄他人不走之路，說不能還真能走出一條通向羅馬的康莊大道呢。

    事實(shí)上，陸沅君越想越覺得前景無量。拋開這些讓普通百姓積少成多，道德層面的理由來說，小額的儲蓄穩(wěn)定多了。

    誰會為了一塊兩塊的取出來還另一家銀行呢？還不夠折騰的?？隙ㄊ且e攢到一定程度，或是家里遇上大事才會拿出來取用呀。

    近來隨著晉商的沒落的，錢莊也撐不下去了，幾乎沒有地方可以吸收這樣的小額儲蓄……

    陸沅君抬起手，示意職員不要再講了。右手伸到了自己的包里頭，抽出了母親出門前給她帶的支票本子。

    放在桌上以后，鋼筆在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