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憤謾罵，咬牙切齒。

    夜深人靜，一聲聲咒罵猶如極細(xì)的銀針，一點(diǎn)點(diǎn)刺入沈妮兒的心臟，她痛得不行。可她什么都不說，只是道：“娘，是要起夜嗎？”

    沈夫人似乎一愣，繼而憤怒于沈妮兒的平靜，搖著頭聲嘶竭力道：“沈妮兒！你到底還是不是沈復(fù)的女兒！他死了！他死的冤！是那個沈君盼害死的！他是惡魔！他毀了我們?nèi)?！?/br>
    沈妮兒不想爭辯，也無可辯。

    她了解君盼，她也理解娘親。

    她只是，不能原諒自己。

    勉強(qiáng)支撐著熬過年關(guān)，沈夫人終于大限將至。

    那是沈妮兒十六歲的一個雪夜，沈夫人枯瘦的手死死拉著她，近一年來，她很少這樣有力了，堅硬的指甲幾乎將沈妮兒的掌心刺破。

    沈妮兒流著眼淚，低聲喚著：“娘，娘……”

    臨終的沈夫人終于恢復(fù)成從前的溫婉，她柔和笑著，恍惚迷離的眼散發(fā)出最后一絲光彩：“妮兒不哭，娘要去陪你爹了，娘高興。只是……只是丟下妮兒一個人孤零零，娘舍不得，舍不得……”

    她忽的捂住胸口，淌下一滴淚來，氣若游絲道：“心疼我的閨女……心疼啊……”

    沈妮兒便驀地放聲大哭。

    她終于成了孤兒。

    孑然一身的活在這世上。

    相比于爹爹，娘的喪禮要寒酸許多。

    畢竟時過境遷，畢竟寄人籬下。

    喪禮上，她幾乎沒怎么流淚。

    她知道自己不該那么自私地將娘強(qiáng)留在身邊。

    看到娘葬在爹爹的身旁，她替娘高興。

    舅母開始張羅著沈妮兒的婚事。

    舅舅有意將沈妮兒和慶兒配成一對兒，卻遭到舅母的反對：慶兒將來是要考狀元的，每日寒窗苦讀，冷落了妮兒可使不得。

    言外之意，是沈妮兒配不上她清高的兒子。

    沈妮兒也不戳破，只是搖頭道：“舅舅，我不嫁人的，我有相公?！?/br>
    “誰？那個小白眼狼？！”舅舅似乎格外生氣，指著沈妮兒道，“你還想著他？！怎么對的起你爹？！”

    沈妮兒不與他爭辯，只是抬眼漠漠道：“舅舅，想不想他是我的事。是否對得起我爹，也與你無關(guān)?！?/br>
    舅舅氣得臉色煞白，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舅母在一旁煽風(fēng)點(diǎn)火道：“呦！王光祖！你聽見沒？你把人家當(dāng)自己人，處處關(guān)心照顧，人家可是沒把你放在眼里呢！與你無關(guān)！聽見沒？與你無關(guān)！”

    沈妮兒冷冷看著她。

    她知道，娘親一死，這個舅母就更容不下自己。

    不過也不怪她，這樣眉眼高低的自己，理應(yīng)得不到任何人的喜愛。

    舅舅那廂的火氣已經(jīng)被成功點(diǎn)燃，他隨手抄起手邊的笤帚疙瘩，舉得高高就要往沈妮兒身上招呼：“我！我今天就替你死去的娘教訓(xùn)你！”

    沈妮兒仰頭倔強(qiáng)迎視著，不避不躲。

    舅舅滯了一下，可說出去的話收不回來。舅母又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亂的大呼小叫，卻就是不見她伸手阻攔。舅舅沒法，手里的笤帚只能朝沈妮兒劈頭蓋臉地落了下來。

    一笤帚打在沈妮兒的手臂，啪的一聲，卷起一陣火辣的悶痛。

    沈妮兒的身體隨之一抖，臉色也變得煞白，淚珠已經(jīng)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可就是不見她求饒。

    她倔強(qiáng)仰著頭。

    從小到大，沒人這樣打她。

    可如果有人肯這樣打她，也許很多事情，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她不會失去爹爹失去君盼，她不會看著娘親油盡燈枯，她也不會……不會這樣難受。

    一下一下，她咬著牙不肯吭聲。

    眼淚打著轉(zhuǎn)兒不肯落下。

    四周猛地安靜下來，就連一直吵吵嚷嚷的舅母，也變得默不作聲。

    只聽見笤帚打在身上的鈍擊聲。

    王光祖的額頭上沁下汗來，握著笤帚的手臂也隱隱發(fā)著抖。

    “夠了！”

    驀地，有人握住了那揮舞的笤帚，擋在沈妮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