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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進來時低著頭,站在長桌另一頭盯著自己腳尖叫:“哥哥,青青姐?!?/br> 蘇青坐在沈重左手邊的位置,連連沖他招手,沈重也淡淡地說:“過來坐吧。” 家里人都放了幾個小時假,沈默一坐下,蘇青就自己跑去把準(zhǔn)備好的晚飯一樣樣上桌。 沈重讓人給沈默準(zhǔn)備的晚餐是漢堡薯條,蘇青把盤子放在他面前時,就看見他眼睛亮了亮。 蘇青晚上只吃色拉,邊叉著菜邊主動挑不相干的話題問沈默:“你剛回來,生物鐘調(diào)整好了嗎?” 沈默抓一根薯條,輕輕“嗯”了一聲。 “家里離公司有點遠,每天來回還習(xí)慣嗎?”蘇青又問。 先是一個悶悶的“嗯”,接著則是否定的答案:“不習(xí)慣。” 蘇青看了看沈重,發(fā)現(xiàn)他本來在垂頭喝湯,聽見這話就抬眼瞪了沈默一眼。 她使眼色讓沈重噤聲,自己又岔開話題問沈默:“今天天氣很好哦?是不是挺曬的?” 沈默專心吃薯條,又不抬頭地“嗯”了一下。 蘇青知道今晚是她唱獨角戲的命了,接著對沈默說:“你臉上很多曬傷的斑哦,男孩子也要注意防曬的,等下我給你拿一點曬后修復(fù)的乳霜,你睡覺前擦一擦,很快就會好的。” 沈默對著盤子說:“謝謝。” 沈重本來在默不作聲地喝湯,這時忽然冷笑了一下,“你謝誰?” 沈默嚼著嘴里的薯條不出聲。 沈重的聲音更凍住了些,“南極那么冷,也能曬傷嗎?” 沈默停了拿薯條的動作,整個人僵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硬邦邦地說:“雪地反光,比太陽光更曬?!?/br> 沈重緩緩放下手里的勺子。 蘇青對他使眼色,但他根本沒看見的樣子,冷冷地說:“曬也是你自找的。” 沈默沒有還嘴,只是垂下手,一動不動地看著盤子里的食物。 蘇青實在是服了這兩個人了,隨便說兩句話就能嗆起來。 但她心里當(dāng)然是偏向沈重更多,于是放下手里的叉子,輕聲問:“沈默,你看到帝企鵝孵蛋了嗎?” 沈默對她還挺客氣的,輕聲說:“看到了?!?/br> “帝企鵝都是雄性孵蛋的對不對?公企鵝要在零下四十度的天氣里,一動不動地站六十天,用自己的身體把企鵝蛋護在懷里,還不能落到冰面上,很辛苦的吧?”蘇青問。 桌上沒有人說話。 “小企鵝孵出來以后也是要在公企鵝腳背上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對吧?公企鵝為了養(yǎng)活一只小企鵝要付出很多體力和心血的,是不是?” 依舊沒有人說話。 蘇青往沈重手里塞了一雙筷子,輕聲說:“吃飯吧,快涼了?!?/br> 她說著就低頭拿過一碟白灼蝦,默默剝殼,剝完了默默再放到沈重的餐碟上。 沈重用筷子還有點吃力,夾一只蝦都要醞釀一下,低頭斂眉,坐得很直,吃得很慢,沈默則一直動都不動,像一座雕像。 沈重把半碟蝦吃完以后,沈默忽然對著桌子說:“他們都叫我小沈先生。” 沒等人接話,他又繼續(xù)說:“只要有你在,他們就永遠都叫我小沈先生?!?/br> 沈默一鼓作氣地垂著頭說:“我知道你很辛苦,可是你為什么要求別人跟你一樣?我不是你,我也做不了你。沒錯,是你把我養(yǎng)大的,我可以聽你的,你讓我做什么我就可以做什么,我可以放棄我喜歡的事情,只要你高興就好。但是我永遠都不會是爸爸,永遠都不會是你,永遠都不會是沈先生。” 沈默說完這段話就好像耗盡元氣了,靠到椅背上氣喘吁吁,眼底都有點泛紅,但卻從頭到尾都不肯看沈重一眼。 沈重捏緊手里的筷子,手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語氣卻很淡定:“那是不是我死了,你就可以做沈先生了?” “沈重!”蘇青站起來,“你不要亂講話好不好?” 沈重抬頭看她一眼,面色還是那樣平靜似水,手里的筷子卻開始不斷碰撞著瓷盤邊緣,發(fā)出一聲聲的脆響。 蘇青一把把他手里的筷子奪下來,扭頭對沈默說:“你先上樓!進房間不要出來!” 沈默猛地站起身來,椅子和地面發(fā)出劇烈的摩擦聲,他剛轉(zhuǎn)身要走,沈重大聲叫住他說:“你回來?!?/br> 沈默回過頭來,先看了眼蘇青。 蘇青扶著沈重的肩膀看了看他神情,沈重則朝她點了點頭說:“我沒事。” 蘇青看了看他,轉(zhuǎn)頭對沈默說:“坐下吧?!?/br> 沈重把右手往上伸了伸,想夠蘇青的手,卻一時沒能夠到,蘇青趕緊握住他手,安撫性地捏了捏。 “沈默?!鄙蛑剞D(zhuǎn)頭看著沈默垂下的腦袋,深呼吸了兩下,清晰緩慢地說:“我知道你最近這一個星期都有很努力,我也知道是我為難你了。如果我有別的辦法的話,也絕對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綁緊你??墒恰彼罩K青的手抖了抖,“……可是我已經(jīng)沒有別的辦法。” “我知道,集團哪怕再大再好,也不是你想要的,你做不了自己喜歡的事情很痛苦,但現(xiàn)在不止是你一個人這樣,我,還有青青,都不能做我們想做的事情?!鄙蛑匕涯抗廪D(zhuǎn)向?qū)γ娴陌讐?,“這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自己,害了青青,也害了你?!?/br> “阿重……”蘇青蹲下來,把沈重的另外一只手也握住,眼里已經(jīng)帶著淚,“你不要亂說……不是你的錯……” 沈重根本無視她的眼淚,繼續(xù)對沈默說:“如果我死掉能讓一切都變好的話,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去死。可是現(xiàn)在即便我死了,你還是不得不把我沒做完的事情做完,你還是要負起你姓沈的責(zé)任。我這十年來一直都想保護你,讓你開開心心地做你自己,可是……” 他的聲音低下去,“……可是我現(xiàn)在真的做不到了,對不起?!?/br> 更多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