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尋聲看去，就見宮墻頂上一抹石青色身影，居高臨下望著。

    燈火半明半昧之中，他瞇著眼，似笑非笑的樣子，如同自幽冥里爬出的魑魅。

    “你與那個(gè)打昏貴妃身邊婢子的人是一伙的？”他問。

    那刺客咬緊牙，也不答他，手快地從袖子里抽出一柄小刀，兩指夾著刀口，直直對(duì)準(zhǔn)我飛來。

    心中驟然一緊，就聽到又一聲尖銳的金屬碰撞聲，而同一時(shí)刻那刺客又抽出另一柄刀，以同樣迅捷的度朝我頭頂飛去。

    好一出聲東擊西，真是狡詐！

    我慌忙順著刀飛去的軌跡去看，便看到頭頂?shù)娜藗}促一閃，堪堪躲過那道寒光，鬢角幾縷頭散落下來，一道黑紅的血滑至下頜。

    “有兩下子嘛，”他像是沒什么大礙，蹲下身，手搭在膝上，“你這身手，去做錦衣衛(wèi)都綽綽有余。”

    “承蒙夸獎(jiǎng)。”那人回道。

    “是誰派你來的？”

    “你覺得我會(huì)告訴你？”

    “也是，”他哂笑一下，“不過撬開你嘴巴的辦法有千萬種，你總會(huì)開口的?！?/br>
    “還真是自負(fù)！”

    那人冷嗤一聲，便腳底蓄力朝我頭頂上彈去，袖里又甩出一把刀，緊握在手中。

    我連忙朝旁閃了閃，疾風(fēng)略過，尖銳刺耳的兵刃相接聲響起，震得耳道幾乎被撕裂。

    本以為這佼鋒要持續(xù)上一陣，可很快就聽得利刃咣當(dāng)一聲落地的聲音，緊接著就是一聲悶哼，那身著宦官衣裳的人影晃了晃，從墻頂上摔下來。

    我看著那俱不知是死是活的身軀，喉嚨滾動(dòng)了一下，朝后退了幾步。

    高清河跟著跳下來，走到那人身邊，彎身拎起那人的衣領(lǐng)。

    “這人，我就先帶回去了。

    說罷，他將他扛上肩，穩(wěn)住后，跳到宮墻頂，重新沒入到那光線照不進(jìn)的漆黑中，一連串動(dòng)作一氣呵成。

    我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目光跟隨著他離去，腳卻像牢牢粘在了地上，一步都邁不出去。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他動(dòng)武。

    這么快，就將對(duì)手擊敗了？

    那他將這人帶回去要做什么？嚴(yán)刑碧供？像這樣的刺客一定是不會(huì)輕易佼代事情原委的吧，他會(huì)用什么樣的手段碧問？如果問出結(jié)果，他會(huì)怎么做……

    “娘娘?！变螞]在暗處的人忽然道，“夜深了，該回宮了?！?/br>
    我回過神，尋著聲音的源頭望去：“你還沒走？”

    “臣要娘娘護(hù)送回宮。”

    “……”我沉默一陣，又將目光移向前方的道路，臉上的復(fù)雜不減，開口道，“那就麻煩大人了?！?/br>
    話音落下，便抬步朝前走，迎著更加凜冽的冬風(fēng)，在這看似只有我一人的道路上快步前行，眼瞧著宮門前的燈火越來越近，宮墻上突然傳來一聲輕咳。

    “我方才救了你的命，你怎么連句謝都沒有？”

    “……那，多謝?！?/br>
    他笑聲無奈：“這么牽強(qiáng)？”

    “……”

    又是一陣沉默，我的步子漸漸慢下來，迎著夾雜點(diǎn)點(diǎn)飛雪的冷氣，開口時(shí)，面前吐出一小團(tuán)白霧。

    “我手上沒有你想要的東西，你會(huì)救我？”

    他收起了笑，答道：“大約不會(huì)?！?/br>
    “是了，所以真心實(shí)意的道謝，還是免了。”

    我語氣淡淡的，朝宮墻頂上望了眼，又收回目光，加緊了步伐，再不去理會(huì)他。

    眼瞧著宮門越離越近，頭頂忽然又出了聲，不似先前那般有底氣，帶著些試探的意味。

    “而現(xiàn)如今你看待我，究竟是怎樣的？”

    我斜眼瞥了他一眼，腳下沒停，“高大人問這個(gè)做什么？”

    “想知道你對(duì)我的想法。”

    “我向來不是個(gè)會(huì)將情緒掩埋在心中的人，你看到我是喜愛，便是喜愛，看到我是厭惡，便是厭惡?！?/br>
    “所以你是一絲喜愛都不再留與我了？還真是薄情，令人傷心。”

    我笑笑：“你這樣惺惺作態(tài)，實(shí)在叫人討厭極了。不過如你所說，我或許是個(gè)薄情的人，或許正因?yàn)楫?dāng)初沒有想象中那般眷戀你，才能夠使之后不受痛苦的折磨，深情什么的，大多，只是一時(shí)嘴快說說罷了。”

    “啊，看來是我低估娘娘了？原來假意逢迎，并不只是我一人擅長而已?！?/br>
    “你不必出言調(diào)侃我，我說這話也根本不是為了和你爭什么高下，不過是實(shí)事求是?！?/br>
    “是么……”

    聽他聲音漸漸低沉下去，我心中浮現(xiàn)出一股不知名的情緒，動(dòng)了動(dòng)唇，說道：“回到最開始你問我的問題，你問我是如何看待你的……”

    “我想，我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深吸一口氣，仰起頭，看向那已沒了螢火和繁星的灰黑夜空，眨眨眼。

    “我但愿，這輩子從來沒有遇見過你。”

    “與你相識(shí)，我很后悔?！盰ushuWuo N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