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405 章
,已見周遭變成了崇寧殿的內(nèi)景,雕梁畫棟間,數(shù)名太醫(yī)一擁而上,胡黎把信紙從他手中抽走。他極力伸手想要探那信紙,卻抓了個空,深吸口氣剛要說話,人卻已被扶到床榻上,再度咳喘不停。 這時他似乎是想起來了——幾年來,他的身體每況愈下。天氣不好的時候,就連在外頭多走一些都頭昏腦漲。早朝已多時不上了,一切的政事都jiāo由裴鈞與裴鈞信賴的朝臣去權(quán)衡,多數(shù)時候他只拿個主意,歇下時,便幾乎完全活在裴鈞書信的世界里。 當他為朋黨之爭和晉王之勢感到不安,看到裴鈞為他四處游走帶來的改革成果,便隨同裴鈞信中激越的字句一起振奮,一起懷有希望;當他為日漸羸弱的自身和朝中對此的非議而心中抑抑,這偌大皇城中,也唯有裴鈞寫在信中的江湖傳聞和坊間故事能給他撫慰。 他每夜將這些信紙壓在枕下的那柄短刀旁,如同這些信能像這短刀一樣,成為他最貼身的護甲。他在一次次回信中越來越少提及自己的狀況,所言字句也越來越蒼白,最終面對裴鈞字里行間流露著不滿的問詢,他實在難以再親筆回復(fù),不由便叫來胡黎代筆,令他只寫寫朝中近況即可。 他不想成為裴鈞的負擔。他恨極了成為裴鈞的負擔。 可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是了。 這是元光十八年,北地發(fā)了春旱。因驛遞通達,朝廷得知迅速,便急調(diào)糧食賑災(zāi)。撥款之舉一直持續(xù)到夏季。 不知是六月中的哪一天,瑞王入宮,送來些精巧的鼻煙壺和南洋繡扇,說鼻煙壺是供姜湛盛放yào丸的,繡扇則是用來去熱,待坐下了,便一邊共姜湛賞玩,一邊作漫不經(jīng)心道:“哎,皇上,聽說如今這裴子羽的變法革新是愈發(fā)得力了,正趕上晉王在南地平了叛,眼見著鬧事兒的亂民都少了?!?/br> 姜湛坐在御案后,手中捏著枚鼻煙壺,聽言難得露出絲笑來,正要說話,卻聽瑞王接著又道: “可是……這國稅怎就沒見著漲呢?” 姜湛的笑在臉上一凝,消散下去,片刻才道:“革新不是一日既成的。消弭暴亂已是功勞,裴子羽勤勉,朝中也應(yīng)寬裕他時日。” 瑞王并未察覺姜湛的異樣,兀自繼續(xù)道:“可東南西北萬萬生民,少了暴亂就該多出稅賦,這裴子羽既是不想讓咱們勛貴之流再管驛遞的爛攤子,總也該如數(shù)將封地食邑送進京來吧?可他變了五年的法了,咱幾兄弟的食邑也不比過去多呀!若說是變法成了,錢變多了,怎就會瞧不見呢?眼見著這次賑災(zāi)也沒從國庫里勻出多少銀子,莫不是……這些銀錢都進了他自己的腰包——” “放肆!”姜湛怒斥打斷他,脫手就將鼻煙壺向他腳下砸去。 瑞王嚇得一跳,抬眼見姜湛把他送來鼻煙壺和扇子全數(shù)掃落在地上,忙忙心疼地拾揀起來。 姜湛看著此景更是來氣,指著他鼻子罵他:“瑞王,你空口無憑污蔑朝中重臣,可知這該當何罪?你無能做事,在京中享著樂子,還怪做事的人沒給夠你銀子?朕是皇上,朕都不打國庫的主意,你區(qū)區(qū)掛著個親王的名頭,又憑什么要來過問?難道是連這名頭都不想要了?” 瑞王本是由母家蔡氏指使來給姜湛吹耳旁風的,未料竟引姜湛勃然大怒,趕忙跪地告饒:“臣口無遮攔!臣有罪!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姜湛起身將他呵斥出去,瑞王狼狽萬分地走了??裳劭粗鹜醵叨哙锣卤е切╇s亂的貢物走出宮門,姜湛心底那些卑劣不安的種子卻一點點地開始發(fā)芽。 他閉目搖頭,告誡自己:瑞王是代蔡氏來挑撥離間的,萬萬不能中了這jiān計。然而,晝夜閉目間,他卻還是逃避不了內(nèi)心那個yin暗自私的自己。 他似乎聽見一個聲音在他耳邊yin惻惻地說:“瑞王雖是無能,雖是倚靠蔡家,卻也是皇親,是你的哥哥,他和你利害相棲啊,可裴鈞呢?誰不想一人獨攬?zhí)煜麓髾?quán)?誰不想取代你這個病秧子?裴鈞說他愛你、幫你、護著你,你就真的信了嗎?當年帝后與你血濃于水,依然可以那般冷落戕害你,裴鈞與你沒有半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