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354 章
裴妍垂眼看著雙手被他層層裹起,蹙額似在估量如何作答,可牢中昏黃的燈火在她眼中閃爍幾瞬,卻是結(jié)成她口中再度的嘆: “算是罷。” 隨即她涼涼一聲苦笑,緩慢道:“你可記得……我剛進刑部大牢的時候,你曾問我當年到底為何會嫁給姜汐?那時我只反問你當年又為何要參科做官,你沒答話,可是真明白我那是何意么?” 裴鈞為她卷起袖子,繼續(xù)給她上yào,目色映著她手臂上的大小鞭痕,眉心一抖,默然聽她繼續(xù)說: “實則嫁人于女子,或參科于男子,不過都是年紀到了便當去做的事,本源沒什么不同,又幾時真由人選過?至于嫁給誰,或做什么官,就更是命說了算。當中或然也有希圖改命的,也有希圖躍上枝頭、攀高接貴的,可最后選錯了人、入錯了位,結(jié)果不都是一樣么……” 她蒼白的臉映在搖曳燭光下,沒有血色的唇瓣微微闔動著,語氣不痛不yǎng,就像在說著別家的事情: “十年前你在娘靈堂前叫我滾出裴家的時候,又可曾想過我會落到如今這境地?” 裴鈞只覺心尖一刺,搖頭:“不曾。” 裴妍便再度自嘲地悶聲笑起來了:“我也不曾。所以啊……”她忍痛擋開裴鈞的手,顫臂抖落了一側(cè)衣袖,垂眉咬牙,十指攥緊了腿邊干草道:“時常我在想,我們是不是太過小瞧命數(shù)了……” 所謂“命數(shù)”,是個少年人從不輕信的字眼。 至少裴家姐弟二人在各自成家或立業(yè)前,是絕少有這命數(shù)之慮的。 當十年前一紙授入翰林的點任文書落到裴鈞手中時,他并未想過那將會是他一生朝堂征伐的起始,正如十年前裴妍在太后壽宴上一曲琴瑟艷驚四座后獲為安華公主伴讀時,也并未想過那會是她十年含恨的誘因。 彼時的裴鈞已與張嶺決裂、出離張府,當年秋日已入翰林為吏,吃喝不愁,似無一志,閑時不過與曹、梅二人與青云監(jiān)師兄弟往來消遣。 一眾友人中,梅家的獨兒梅林玉正遭逢著其父一場場耳提面命,告誡、訓斥的都是生意場事,又兼偷開的養(yǎng)雞場被家中發(fā)現(xiàn),那耳提面命又化作拳打腳踢落在他那身細皮嫩rou上,叫他氣之不過逃出府來,夜奔裴鈞家留宿,鼻青臉腫地蹲在裴鈞院中,不甘不忿: “南邊兒斗雞的黑場子可多著呢,哪個不賺個盆滿缽滿!我爹就覺著養(yǎng)雞丟人養(yǎng)雞賤,覺著雞活該是拿來吃的不讓我鼓搗,真是頑固到頭了!” “那你爹頑固也是拿著千萬兩金銀跟你頑固,你跟他斗也得使得上勁兒啊?!迸徕x閑閑在院中排開了從曹鸞處得來的兩捆南疆煙花pào,瞥他一眼,“你二舅西街里那兩幢樓不是要盤給你開張么,你做什么非要養(yǎng)雞?這不是找你爹的打?” “嗐,樓也要做,雞也得養(yǎng)呀,錢哪兒有嫌多的?”梅林玉聽他說起生意,消沉的氣勁散了一半兒,又站起來湊到他身邊幫他拿pào仗,眉開眼笑,“說起來那兩幢樓還沒起名字,哥哥你有學問,幫我想想唄?” 裴鈞解開繩子,斜眼看向他臉上的五顏六色:“成啊,想做什么生意?” “勾欄哪,還能有什么更賺?”梅林玉比劃著,“我一幢樓做男,一幢樓做女,邊兒上還有幢大閣子,恰好再開個酒樓,齊活兒!” 那時忠義侯府滿園秋葉紅遍,哪怕在月下也色如烈焰,比之春花半分不差。裴鈞霎眼一望,懶得再想,一時嘴快道:“莫若就起‘霜葉’同‘二月’罷。酒食之物又是過則無趣,故‘半飽’恰可,添個‘炊’字兒,多些煙火意趣?!?/br> 梅林玉大小只識字算數(shù),不耐煩讀詩,聽裴鈞說來自是不明就里,卻從不懷疑裴鈞學問,登時只顧叫好。而后來那倆樓聲名鵲起,讓京中達官顯貴、風月人物皆誤認梅林玉是個斷袖,梅林玉再yu哭無淚地追著裴鈞打,就又是后話了。 二人言語間,裴鈞瞇眼擦亮火折,點燃一捧pào仗,各色相接的火星便疾速竄上夜空,zhà成數(shù)道絢麗多彩的巨大煙花,發(fā)出砰然聲響。 他開懷握著新一簇花pào,邊點著了邊同梅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