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一二，便肅容誠意道：“回王爺，既然于新政一事上，皇上一意孤行，內(nèi)閣不可向邇，咱們?yōu)槌甲拥牟蛔阋宰尨瞬咿D(zhuǎn)圜，那么便只能表票以求主導其中，待日后再尋機力挽狂瀾?？墒?，隨同此策的還有內(nèi)閣蔡太師一 黨，早與朝中張大人一流合為一派了，如此，僅憑我等小臣之營，定是絕難應(yīng)付的。臣今日不揣冒昧請王爺前來，一是感念謝過王爺慷慨贈禮、為臣開眼，二也是想向王爺再求個恩典?！?/br>
    姜越聽言微微勾起唇角來，笑睨他道：“你想要孤幫你?！?/br>
    “王爺妙思?！迸徕x慚愧般垂了頭，在周遭陸續(xù)開始拾筷進膳的jiāo接之聲中再度為他斟上一杯酒，悠然問道：“晉王爺以為，薛太傅與張大人的新政，所為是何？”

    遞到姜越手中的酒盞輕輕一晃，叫杯中色澤緋紅的酒水微微動dàng起來，溢出一絲清甜的紅梅香。

    姜越垂眼看著杯中，笑了笑，輕輕開口道：“自是為財?！?/br>
    此時所在的元光八年，正是朝廷與赫哲戰(zhàn)事結(jié)束的大半年后。戰(zhàn)事的損耗與持久，在年初又恰趕上了南隅一地頻發(fā)的天災(zāi)，賑災(zāi)撫民與添補軍用虧空便極大程度地暴露了朝廷經(jīng)年無補的積貧積弱，而姜氏王朝內(nèi)骨的頹喪，又掩蓋在裴鈞帶著巨額戰(zhàn)利返朝后舉國同慶的喜悅表象下，一時好似蒙蔽了世人原就不清的眼睛，叫他們看不見這萬丈高樓下蟻噬的腐木，還大有人以為朝廷更可出兵四方擴寬疆域，卻未知九府國庫早已獨木難支、捉襟見肘。

    可敏銳的人自然也有，一如當朝薛太傅。戰(zhàn)事完結(jié)后的第二月，薛太傅便從內(nèi)閣收到的各方票據(jù)中看出了王朝盛中轉(zhuǎn)衰的氣象，于是在閣中據(jù)理商議后，就匆匆于朝會上提出了對財政的擔憂。

    然而朝中替君分憂者里，除卻他這樣兢兢業(yè)業(yè)cāo勞實事的，自然也有辛辛苦苦粉飾太平的。很快就有人站出來道：赫哲戰(zhàn)敗議和后也有每年三十五萬兩銀子與貨物貢上，那難道不是添補財政嗎？薛太傅此言將裴大人功勞置于何地？

    此言無疑是想引裴黨記恨清流，又想讓晉王一脈重憶被裴鈞冒功之恥，可薛太傅卻未接這勾心斗角的yin招，只提聲怒斥道：“三十五萬兩，你以為就夠了嗎？我朝萬千官員還養(yǎng)不養(yǎng)？海事兵防還造不造？南北官道還修補修？便是眼下拿來往天下一撒，西南萬民共爭、軍中眾口同張，哪怕不算那河堤重建、百廢待興，三十五萬兩亦是杯水車薪也！況赫哲一地蠻不開化，如今竟已揭旗反了一次，就不可不料其不堪貢銀重壓再反一次——若要盼著從養(yǎng)不熟的虎狼口中找來頤養(yǎng)天下的糧食，那我朝百官未免也太過寬心了！”

    言之鑿鑿切切，沒有一點假意，一時叫那些還意yu挑事者都一時沒了言語——畢竟若是朝廷都不在了，諸官各部勾心斗角又往何處去斗呢？豈不笑話么？

    這樣的境狀下，不僅是清流一 黨，就連裴鈞都意識到了改弦更張之必要，可還不待他裴黨幫姜湛仔細議出個好歹來，次月的一次早朝上，占取先機的薛太傅卻已讓文華殿大學士張嶺作了諫臣，與他一道提出了一套早有所備的改弦之策，此策一經(jīng)提出，便經(jīng)由蔡氏一 黨大力支持。

    薛太傅出身戶部，打的多是一文錢掰成兩半兒花的主意，就有延緩工期、澄清吏治等節(jié)流之策，而博陵張家世代為法，乃本朝第一法學世家，本朝現(xiàn)行法度就是他們主導修纂，因此張嶺協(xié)同薛太傅提出新政時，便闡明：“天下之弊溯其原本，在于法之弊?！彼栽谛抡G言中，張嶺大部分的政見都關(guān)乎厲行法治，要民知法，官守法，故而需嚴明官員升降、限制恩蔭濫進，甚至要加強考核、敢于廢黜，一條條讀來肅穆板正，幾乎可稱為冷酷。

    而張嶺還更無畏上疏道：“諸地長官、按察使肩負重任，更不可姑息養(yǎng)jiān，若翻閱班簿，發(fā)現(xiàn)不稱、不法者，便需一筆勾去，絕不留情?！?/br>
    那日下朝后裴鈞曾站在御階下問張嶺道：“師父只道一筆勾去便是，可那一筆勾下后卻是一家人哭、一族人憤，這難道就不會亂？亂起來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