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嗎？

    定了定神，王安石抬起了頭：“事關(guān)重大，當(dāng)先招沈括問對?！?/br>
    趙頊的眉峰皺了皺，然而還沒等他說什么，內(nèi)侍就來稟報，說沈括已候在了殿外。趙頊的臉色又沉了下來：“宣他進(jìn)來！”

    這膽大妄為，滿嘴胡言之人，現(xiàn)今該是什么模樣？誠惶誠恐？無法無天？

    出乎趙頊意料，趨步入殿的沈括面色極為沉穩(wěn)，跟在他身后的小黃門，還抱著厚厚一摞書，顯然是準(zhǔn)備上呈天子的。他竟然還敢?guī)|西來？！

    來到御前，沈括站定了腳步，躬身道：“臣沈括，拜見官家?！?/br>
    這態(tài)度，讓趙頊心頭火氣更勝，張口喝問：“沈括，你可知罪？！”

    天子動怒，足能令宿將兩股戰(zhàn)戰(zhàn)，然而沈括面不改色，只道：“臣不知?！?/br>
    “你這奏章凈是妖言，朕讓你證‘地心說’，你給的又是什么？”趙頊再也按捺不住，咬牙切齒道。

    聽到這話，沈括輕嘆一聲：“官家有命，臣豈敢欺君？這一年以來，臣夜夜觀天，如今又知地球自轉(zhuǎn)，這才按照黃道軌跡得出結(jié)論。并非日繞地行，而是地繞日行，就如天上五星皆繞日行一般。”

    趙頊只覺耳中嗡的一聲，他聽到了什么？五星也是繞日而行？！

    沈括卻沒停下話語：“若臣算的不差，辰星（水星）距日最近，繞日一周不到百日。太白（金星）次之，繞日一周為二百四十日余。熒惑（火星）再次，繞日一周須得六百多天，故而較地球距日更遠(yuǎn)。歲星（木星）繞日一周為十二載，鎮(zhèn)星（土星）繞日一周則為三十載，亦可知其遠(yuǎn)近。這五星連同地球，皆是繞日而行。”

    趙頊頭再次眩暈起來：“荒唐！五星不是皆繞地而行嗎？渾天儀都造了一千載，難不成旁人都沒瞧出，偏你瞧的出這些？”

    “官家可是忘了，地球自轉(zhuǎn)也是最近才有人發(fā)現(xiàn)的？先民無有觀天鏡，觀測天象只憑rou眼，又豈能事事皆準(zhǔn)……”

    沈括話還沒說完，趙頊就已怒道：“住口！先圣豈是你能駁的？！”

    這已經(jīng)是雷霆之怒了，沈括卻迎著那盛怒，抬起了頭來：“臣曾三月連續(xù)夜觀太白，其星如月，亦有盈虧，有月相之變。可三月時間，也不過是從上弦變朔（新月），再由朔變?yōu)橄孪遥渫M月）周期卻比之前更為漫長。若是太白繞地而行，絕不會出現(xiàn)此事，唯有繞日而行方能解釋。官家，臣也是自幼讀圣賢書，哪能不知圣人教誨？可是此事一看即明，任誰看都是這般，臣豈能欺君？這里乃是臣一年觀星所得，懇請官家一覽?！?/br>
    那雙眼中，沒有畏懼，沒有退縮，只有堅持和篤定。趙頊的手，再次抖了起來?？聪蛏蚶ㄉ砗竽菓?zhàn)戰(zhàn)兢兢抱著書的小黃門。那人懷中的，有極大的一摞書，不知記了多少天象，又有多少驚世駭俗之語。按道理，身為天子的自己只需要找?guī)讉€人，從中挑出錯誤即可?？墒勤w頊卻無法開口，甚至不敢接過那摞書，看上一眼。

    地球當(dāng)真是繞日而走嗎？連五星都繞日而走嗎？那“天”又是什么？他這個“天子”，又算什么？

    思及此處，胸中恐懼也變成了憤怒，趙頊再次張口：“荒唐！”

    滿含怒意的兩字，讓沈括驟然低下了頭。然而這雷霆之怒，并未讓他膽寒。心中早有預(yù)料，沈括只是低低嘆了一聲。不論天子是信還是不信，至少他說出了實話，未曾欺君。他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此子妖言惑眾，當(dāng)殺！來人，把他拖出去……”趙頊已經(jīng)不再猶豫。這“日心說”絕不能人旁人知曉，他絕不能讓人動了自己的根基！

    然而天子話音未落，王安石突然上前一步：“官家，言事者豈能擅殺？”

    這是大宋國策，對于犯官可以流放，卻絕不能殺。趙頊沒想到王安石會突然站出來，胸中立時生出了惱恨：“為何不可殺？難道王卿要放任這荒唐之言傳遍天下嗎？”

    面對天子的怒火，王安石卻搖了搖頭：“殺朝廷重臣，總需昭告天下。官家莫不是要讓天下人，皆知其人因何獲罪嗎？”

    趙頊愣住了。是啊，就算是天子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