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312 章
猛地從座上站起,踏前一步,似想叱責些什么,卻又停了腳步。來回踱了兩圈, 他一頓足,厲聲道:“此事兇險,瓊兒不知,蘇兄還會不知嗎?!” “我自然知道,也正因此,才讓他閉口不言?!碧K頌苦笑一聲,“其實地是圓是方,對于凌霄子全不重要。真正看重此事的,反倒是沈存中……還有鄙人?!?/br> 蘇頌哪會不知,甄瓊根本就不在乎天文。也正因才,這么大一個驚雷,他才會漫不經心說出。但是甄瓊不在乎,沈括卻不能不在乎。這人本就執(zhí)拗,又有常人不能及的洞察力,再如何匪夷所思,也阻不住他渴求至理之心。老實說,就連蘇頌自己,也不免對此事上心。天地宇宙,終歸是讀書人要探究的,那扇門就擺在面前,他怎能視而不見? 韓邈的神情一下冷了下來:“二位難不成要立德立言?”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三不朽。”這是《左傳》中的名句,也是千百年來,讀書人向往的最高功績。若是有心如此,定是要在天下掀起狂瀾的。那夾在其中的甄瓊,乃至《日新報》,都要卷入驚濤駭浪之中。韓邈怎能答應! 誰料蘇頌卻搖了搖頭:“這是天象,并非經義。我和存中都不善經學,從未起過念頭。再說,用‘地動說’來立言,豈不荒唐?” 這說法,跟千百年來的經史截然相反。不被天下士子生吞活剝已經是萬幸了,還談什么立言? 聽到這話,韓邈神色稍稍一松:“那兩位,是何想法?” “徐徐圖之,最好能尋出一些顯而易見的手段,論證此事?!边@是蘇頌和沈括商量出的應對之法。畢竟他們研究這個,并非是為了出名。只是事涉至理,無法裝聾作啞。更深一層講,若此事當真,那么書中謬論,也當及時更正。天文星象,往小了說,關乎農業(yè)歷法。往大了說,能讓宰相去位,天子罪己。豈能容忍其一錯再錯? “此事必會觸動‘天人感應’,蘇兄就不怕嗎?”韓邈又問。 “治國不在上天,而在下民?!睂τ谶@個,蘇頌倒是看得透徹。什么水患地震,蝗災日食,都是天災,并非“德行”就能消弭。與其提心吊膽害怕失德,還不如好好整治常平倉,賑災安民。就如當年真宗拜神治蝗,蝗蟲越拜越多。換了仁宗給糧滅蝗,則蝗禍消弭。說到底,不過是事在人為。 “子容兄豁達,可嘆世人未必都做此想。終是有人,不愿動這祖宗之法?!表n邈嘆道。 為什么不愿動搖,兩人都心知肚明?!疤烊烁袘弊畲蟮挠锰?,就是確立綱常法統,進而遏制皇權。天子的權柄,唯有上天可授。士大夫則能通過諫言,讓天子知曉政治得失,進而收斂改正。 莫說忠臣們愿不愿放棄“天人感應”,就連坐在御座上的天子,恐怕也不愿失了這名正言順的“法統”。大宋江山何來,可是瞞不過人的。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蘇頌道:“我心中有數。” 比起沈括,蘇頌的為人處世,確實遠勝。就連韓邈自己,都不敢說在政事上能強過他。既然已明白了得失,就不是自己能勸動的了。 疲憊的捏了捏鼻梁,韓邈又坐回了位上,想了片刻,突然道:“官家yu行新法,王學士也大有破舊立新之意,不如趁……” “不可!”蘇頌沒聽他說完,一口打斷了韓邈的話,“這等大事,豈能陷入朋黨之爭?” 變法可是最易出現黨爭的時候,若是攀附王安石,“地動說”無異會被扣上新法的帽子。屆時內外jiāo困,連天子都不見容,可是要賠上一生了! “子容兄誤會了。”韓邈唇邊露出了些笑容,“小子是說,不如趁新法推行,眾議洶洶時,來一個渾水摸魚?!貏诱f’跟新法又無關系。更何況,我那《日新報》,可不是為新法而辦的?!?/br> 蘇頌聞言一怔。是啊,雖說《日新報》著力推行國債、助產術,緊跟《京報》腳步,但是這些都跟王安石無甚關系。國債乃是韓琦首倡,助產術更是寶應觀的成果。相反,王安石幾次提議,都因各式各樣的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