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抬頭看了看天，烏云像是潑了墨，幾朵黑黢黢的云擠成一團。大街早已被打濕，柏油馬路上很快積累了一層水，在路燈下緩緩流淌。

    季寒枝一把拉上陽臺門，拿著手電筒，找到蠟燭，點燃。

    屋里被暖融融的光充滿，忽然，手機屏幕亮了。

    姚文慧和徐令達上夜班的時候就會把手機留在家里，方便和季寒枝聯(lián)系。季寒枝拿起手機，以為是姚文慧打過來的。沒有看屏幕。

    “喂，mama?！?/br>
    少女的聲線輕軟甜膩，像是灌了蜜，聽著耳根發(fā)軟。

    那邊沒說話，只有幾聲微不可察的呼吸聲。

    季寒枝蹙眉，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她光著腳丫，十根白皙小巧的腳趾頭蜷縮在一起，沒有聽見回應(yīng)，她頓了頓：“你好，請問哪位？”

    一個zhà雷，漆黑的天空被撕碎。季寒枝心驚，拉上窗簾，重新跌坐回沙發(fā)上，嘴里一聲受驚嚇的叫聲。

    那邊像是被牽動，終于出聲了：“是我。”

    是個男生的聲音。低沉冰涼，仿佛可以穿過手機屏幕。有點熟悉，季寒枝疑惑，把細長結(jié)實的小腿盤在身下，抬手理了理發(fā)絲，不確定的問：“駱正陽？”

    駱正陽坐在落地窗前。四肢舒展，腳尖一下一下的打著節(jié)拍。眉眼深邃，隱藏在黑暗里。房間里燈黯著，只有雨水打到窗戶上的聲音。

    還好她沒有叫別人的名字。

    駱正陽忽的松了口氣，嗯了聲，又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

    兩個人都靜下來。只有各自窗外雨滴嘀嗒的寂靜聲音。

    季寒枝有些不知所措，輕咬下唇：“你怎么會有我的電話號碼？”

    駱正陽搭在桌角的指尖頓了頓，他能有一千種途徑要到她的電話號碼。不論她知不知情。

    似乎有些強勢，靜了片刻，駱正陽嘆了口氣，解釋道：“朝李天南要的?！?/br>
    季寒枝心里了然，李天南怎么把同學(xué)的私人電話號碼隨便給別人！這樣一通令人尷尬的電話。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就靜默的聽著。

    “下雨了?！?/br>
    駱正陽視線落在窗外。

    豆大的雨滴拍打著窗戶，綻放出幾朵小小的水花。水痕蔓延，在玻璃上留下痕跡。

    “你害怕嗎？”他低聲問。

    駱正陽聽紀澤說過，女孩子膽子都小，最害怕雷雨天和軟體動物。

    季寒枝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問，滯了一會兒，小聲回他：“不害怕?！?/br>
    駱正陽恍然大悟的笑了一聲，很輕。她那么瘦，看起來就膽子小，現(xiàn)在肯定是埋著頭，像個鵪鶉似的把自己埋進被子里瑟瑟發(fā)抖。偏偏還死鴨子嘴硬，打腫臉充胖子。

    一時沉默。

    季寒枝經(jīng)常一個人在家，已經(jīng)習慣了。電話里傳來電流聲。她輕輕打了個哈欠：“沒什么事的話……”

    “你別害怕?！瘪樥栴D了頓，打斷了她的話。

    “我陪著你?！?/br>
    他似乎是認真的，又像是在開玩笑。語氣平淡自然，像是在感嘆今天晚上雨下的大了。他聲音本來就低，現(xiàn)在故意壓下來，季寒枝聽的耳朵根子發(fā)燙。

    在一片嘈雜黑暗與雨聲里，她又回想起，教室空dàngdàng，陽光撒進幾縷進來。男生那雙黑亮的眼睛好像裝滿了全世界，認真的看著她。

    他知道這句話的意義嗎？

    季寒枝不覺有些好笑，展開皺著眉頭，舒了幾口氣：“謝謝。沒什么事的話……”

    “別掛斷?！?/br>
    他先發(fā)制人，一如既往。

    “能別掛斷嗎？”

    駱正陽語氣不自覺的軟下來，“我家里沒人，只有我一個。你能不能……陪我說幾句話”

    “從我小時候就一直一個人?！?/br>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人類容易在天氣不好的夜晚心情低落，吐露真情。駱正陽居然一反平日里冷冰冰的常態(tài)，說了好多話。那些話毫無章法，卻認真至極，一字一字的透過電波傳過來。

    雨夜寂靜，風雨漸歇。外面下的大雨慢慢停了下來。

    季寒枝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

    沒想到那樣桀驁不馴的一個人，也會再寂靜無聲的雨夜里暴露出自己的孤獨，靜靜的tiǎn舐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