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抓住了他的手臂，見郭百年渾身一震，瞳孔驟縮，雙唇緊抿，似乎在隱忍極大的痛苦，他手下力道愈重，面上溫和：“痛嗎？”

    郭百年緊緊咬牙，兩頰顴骨突起，愣是不肯低頭屈服。

    僵持片刻，江玄之松開了手：“你打定主意守口如瓶，卻忘了掩飾身體上的異樣，你的雙手一直環(huán)在胸前，不是習慣使然，而是這樣可以減輕手臂燒傷的疼痛。”

    郭百年輕輕護著右手臂，冷笑：“你窺見的只是冰山一角罷了?！?/br>
    “至少我找到了冰山，不是嗎？”江玄之不以為意，眉宇間是昂揚的斗志。

    郭百年有些惱他方才的舉動，不愿再與他多言，抬步便要走，可江玄之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再度停住了腳步。

    “夜宴之事，多謝你替她解圍，還有治疫之yào，我欠你一命?！苯膽迅屑?，推心置腹地勸道，“你身為長沙國世子，什么事該做，什么事不該做，心中應(yīng)該有所掂量，否則到時候累及長沙王，甚至長沙國，只怕你會追悔莫及。”

    郭百年之所以停下腳步，不是因為動容，而是覺得有些事有必要說清楚：“我替她解圍與你無關(guān)，治疫之yào也不是我所愿，而是受人之托。至于我所行之事是否會連累長沙國，就不勞你cāo心了?！?/br>
    這次，郭百年毫無掛礙地走了，寒風刮起他的大袖，藏不住他一身的恣意，江玄之一直凝視著他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巷道的盡頭，他才收回目光，提步出宮。

    回到御史府，藍羽波瀾不驚地向他稟告：“主君，鼷鼠的巢xué找到了。”

    當初東市鼷鼠成災(zāi)，江玄之便深覺蹊蹺，懷疑有人蓄意飼養(yǎng)繁殖，所以滅鼠之時，他偷偷留下了一只小鼷鼠，讓藍羽對它進行滅蚤清洗，好生飼養(yǎng)著，目的便是通過它找到鼷鼠的巢xué。

    江玄之問：“在何處？”

    藍羽回道：“東市北邊的一處竹林中?！?/br>
    鼠疫過后，東市尚未恢復繁華，加上新年伊始，街上不算熱鬧，往來行人也不多。兩人繞過東市，果然見到一片掛著殘雪的竹林，可竹林深處隱約有黑煙傳來，江玄之目光一凌，疾步往林中穿梭而去。

    竹林中那間矮木屋已經(jīng)被熊熊烈火包圍，竹葉上的積雪融化成水，如雨水般澆淋而下，卻絲毫沒有影響到火勢的蔓延，火中有油，顯然有人蓄意放火。

    江玄之瞇了瞇眼：“四處看看，有沒有什么痕跡?！?/br>
    兩人分頭察看，江玄之看到一堆殘雪上留有半個腳印，便順著那個痕跡找過去，沒多久竟走出竹林，來到一片空曠的雪地，不遠處站著一個男子，身上披著一件棕色狐裘，聽見動靜轉(zhuǎn)身朝他一笑：“江御史，別來無恙。”

    突然見到那雙云遮霧罩的眼眸，江玄之有點驚訝，卻從容地踩著積雪走向他：“衛(wèi)掾吏似乎等我多時了?！?/br>
    衛(wèi)光笑意愈深：“不久，竹林中那火都還沒熄滅呢?！?/br>
    江玄之沉聲道：“你在毀滅證據(jù)？”

    衛(wèi)光搖搖頭，厚顏無恥道：“鼷鼠成災(zāi)，我這是在為民除害。”

    “為民？因鼠疫而死去的三百人該如何算？”江玄之寒聲質(zhì)問。

    衛(wèi)光低低一嘆，呼出一口白氣，頃刻如云煙消散：“天災(zāi)人禍，生老病死，讓人無能為力，怪只怪他們命不好?！?/br>
    江玄之冷冷道：“照你這么說，當年你們楚人遭屠戮也不過是命不好罷了?！?/br>
    當年舊事是衛(wèi)光的逆鱗，聞言他的臉色忽變，有點氣急敗壞道：“江玄之，你何以認定此次鼠疫是我謀劃？區(qū)區(qū)數(shù)百人，如何與我楚人數(shù)萬將士相提并論？”

    江玄之胸中氣血翻滾，咄咄bi問：“你不是主謀也必定是幫兇，否則何必燒毀竹林中的木屋？再者，百人是人命，萬人也是人命，為何不能相提并論？你也算是飽讀詩書的有識之士，五十步與百步的區(qū)別難道不懂嗎？”

    衛(wèi)光一噎，忽而綻開笑容，洋洋自得道：“江御史火氣這么大，難道是案情千頭萬緒，讓你難以突破？”

    江玄之恢復了平靜，漫不經(jīng)心道：“是啊，所以我在考慮，要不要把你丟進廷尉獄，用那些酷刑好好招呼你？”

    衛(wèi)光笑得越發(fā)燦爛：“江御史有心情說笑，看來還是游刃有余的。”

    他笑得一臉欠揍，江玄之還真想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