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了母親，踏上了為期十余年的尋妹之路。可惜，人海茫茫，他始終不曾見到顧鸞的蹤影。

    一年前，顧全途徑山陽郡，偶遇韓太守，兩人相談甚歡。

    韓太守知其難處，鼎力助他尋妹，可惜尋人榜文換了一批又一批，仍是毫無音訊。顧全沮喪，yu往他鄉(xiāng)，韓太守一再挽留，而顧全感念他的恩情，便暫做了太守府的管事。

    上個(gè)月，魯侯回鄉(xiāng)途徑山陽郡，韓太守親自相迎，顧全陪在左右。席間，顧全意外見到了一個(gè)侍女，她的脖頸處有一塊燕形的小胎記，與記憶里顧鸞脖間的胎記相同。他震驚得難以言表，但礙于人多眼雜，并沒有貿(mào)然與她相認(rèn)，而是旁敲側(cè)擊探聽了她的名字，她叫靜霜。

    往事如殤，顧全的情緒有些波動(dòng)，端起身前的茶喝了一口：“當(dāng)夜，我興奮得難以入眠，卻意外得知有人要?dú)Ⅳ敽钜恍腥?。我?dān)心顧鸞的安危，換了一身夜行衣潛入華家別院，可惜我還是去晚了?！?/br>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xù)述說：“我剛潛入院中，殺聲四起，所幸我穿的夜行衣掩護(hù)了我，沒有人質(zhì)疑我的身份。上天垂憐，我在一片混亂中找到了顧鸞。當(dāng)時(shí)，她被滿院的殺戮嚇得魂飛魄散，我當(dāng)機(jī)立斷打暈了她。待人散盡，我才悄悄將她送來此地?！?/br>
    至此，顧全的回憶結(jié)束了，室內(nèi)陷入一陣寂靜。

    楊政率先打破寂靜，感慨道：“哎，若是我知曉你們?nèi)绱死Э?，也不?huì)……”

    尋夢也是一陣唏噓，顧氏兄妹竟然失散了十幾年，真是命運(yùn)弄人。

    江玄之是四人中最冷靜的，從頭到尾神色未變，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除了你，當(dāng)時(shí)院中有多少黑衣人？”

    顧全想了想：“我當(dāng)時(shí)心焦，未曾在意，不過估摸著有六七人?！?/br>
    江玄之淡淡道：“明日，我在四方茶館宴請山陽郡眾官吏，煩勞顧管事請?zhí)胤蛉饲巴?。?/br>
    顧全臉色微變：“夫人她身體虛弱，怕是……”

    江玄之直直地盯著他，灼灼的雙目帶著探究的韻味，愣叫顧全把剩下的話咽了下去。他輕輕一笑，寬慰道：“不礙的，厭食癥也好，受驚癥也罷，暫且傷不著xing命?！?/br>
    天色漸暗，尋夢目送顧全離去，轉(zhuǎn)身問道：“你為何不多問問，他似乎知曉華家案的幕后黑手?！?/br>
    “還需要問嗎？yu蓋彌彰?！苯菩Ψ切Φ?，顧全此人倒是重情義，可惜他不夠聰明。

    一語驚醒夢中人，尋夢驚道：“你是說……啊……”

    樂極生悲，她激動(dòng)地碰到了右手臂的傷口，暗暗抽了一口涼氣。

    江玄之無奈地瞥了她一眼：“沒見過你這么不安分的傷患。”

    尋夢不以為意，撇了撇嘴，貧道：“所以，今日讓您江大御史開開眼呀?！?/br>
    她頂著一副欠教訓(xùn)的頑劣相，江玄之忍不住就想教訓(xùn)她，卻見楊政去而復(fù)返，提著酒壺子走進(jìn)來：“賢侄，陪我喝一杯?！?/br>
    江玄之卡在喉間的話生生壓了回去，與楊政一道坐在矮桌前。尋夢對飲酒興致索然，一轉(zhuǎn)身就溜出去了。

    楊政一句話未說，自斟自飲灌了三杯酒，當(dāng)他端起第四杯，江玄之那只白皙而修長的手壓住了他的手臂，笑道：“楊叔，您這是借酒消愁嗎？”

    楊政與他對視一眼，輕嘆：“好好的卸甲歸田，竟弄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他心中郁郁，仰頭飲盡杯中酒，只覺這酒無比辛辣，刺激著他的舌尖，回味卻是綿長的苦澀。

    江玄之明白他的心境，顧家的遭遇確實(shí)令人惋惜，他神色淡淡：“事已至此，楊叔莫要過度傷懷了?！?/br>
    楊政又倒?jié)M一杯，一飲而盡：“你父親……也是天意弄人?！?/br>
    江玄之瞳孔微縮，雙目如兩道幽寒的冰凌，凝固了天地萬物，而他那薄薄的唇抿成一條線，阻斷了胸中一腔激越。縱有千言萬語，終是不能說，無處說。

    “誰知道前陳竟有那般魚死網(wǎng)破的決心?！睏钫嫷脴O快，每說一句話喝一杯酒，仿佛真要一醉解千愁，“我原以為你也……幸好嫂子舍命護(hù)住了你，可嫂子……”

    他醉眼朦朧，自言自語，說到痛處便飲盡杯中酒。

    火海中的那一幕浮上心頭，江玄之仰頭喝了第一杯酒。

    楊政醉醺醺地趴在桌案上，喃喃叫著：“蕭大哥……”

    江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