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星河的母親就這樣駕車沖了進(jìn)去。輪子深陷，發(fā)動機(jī)熄火，門窗不能開。

    大雨還在狂下，水越來越深，郊區(qū)的偏僻小路人煙稀少，幾乎沒有車過，也沒有人知道這里的險(xiǎn)情，即使有人知道，也會因?yàn)檫@條路的大面積淹水，導(dǎo)致救援緩慢。

    盛星河的母親就在那樣的境地里，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眼睜睜看肆虐的水灌進(jìn)來，淹沒車?yán)镘囃獾囊磺校钡經(jīng)]頂。

    而她被人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在三四個小時以后。

    被人從水里救出來時，尸體已經(jīng)泡腫了。

    .

    眼下，王嬤應(yīng)該是去通知盛星河母親的家屬準(zhǔn)備后事，而盛星河就在這太平間，守著母親的遺體。

    詹程程緩緩走上前，白被單并沒有完全蒙住盛星河母親的臉，她的臉露出一點(diǎn)輪廓，慘白的，透出些灰青……如果不是因?yàn)楦∧[，即便上了年紀(jì)，她的面容依稀還能瞧出原本的嬌美秀致，跟盛星河很有幾分相似。

    可現(xiàn)在，她毫無聲息地躺在那，永遠(yuǎn)不會動了。

    誰也不知道，這個女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承受了怎樣的痛苦與掙扎。

    老實(shí)說，來太平間詹程程是有些懼怕的，可是看到這樣的一幕，她更多的是沉痛，昨天那個電話里跟她溫柔對話的女人，明明還活生生的，隔著話筒甚至聽得到呼吸，想象得到微笑，可今天，她冰冷地躺在太平間，再沒有任何氣息……

    死寂般的房間里，巨大的情緒激撞著心房，詹程程突然想起自己的nǎinǎi，七歲那年，她nǎinǎi也是這般驟然離開，老人家心肌梗塞，前一刻還在跟她慈愛的說話，下一刻人就倒了下去。她永遠(yuǎn)忘不了那一天，她跪在棺木旁不停得哭，都快哭得岔過氣，大人將她抱走，她依舊要爬過去，抱著棺木，撕心裂肺。她一遍遍喊著nǎinǎi，可是那個慈祥的面孔，溫暖的懷抱，今生今世，永遠(yuǎn)不會再有了。

    她望著床下跪著的盛星河，像看到了當(dāng)年的自己，盛星河母親逝去的方式遠(yuǎn)比她nǎinǎi更加揪心，她無法想象，這一刻的盛星河，會是怎樣的痛苦。

    母子分別十年，再見竟成永別。

    以后每一個他的生日，都是母親的忌日。

    詹程程的腿都在發(fā)軟，幾乎是扶著墻走過去，站都站不穩(wěn)當(dāng)，她想安慰他：“盛星河……盛星河……”

    盛星河直挺挺跪在那，仿佛沒聽到她的呼喊。

    窗外的雨還在下，像九天之上撕破了一個窟窿，暴雨利箭般砸下，仿佛要淹沒整個人間。盛星河臉色慘白，任憑屋內(nèi)的詹程程怎樣叫喊，都毫無反應(yīng)。

    末了詹程程只能跪在他身邊，yin沉的屋內(nèi)，盛星河眼眸空洞，像是在看他母親，又像是魂魄都不在。

    過了好久好久，盛星河終于出了聲。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浮在空中一般，“都怪我……”

    “如果我早點(diǎn)原諒她……她就不會死了……”

    “我會什么要跟她較勁呢……為什么一直要懲罰她呢……”

    “她是被活活淹死的……是我害死了她……”

    “怪我……”

    “怪我！！”

    近乎夢囈的聲音過去，“啪”一聲厲響，一耳光扇到了盛星河臉上！竟然是他自己！

    這耳光力氣好大，蒼白的臉?biāo)查g腫起，可他絲毫不覺疼，又是一巴掌甩過，再一巴掌，翻來覆去，幾乎是用最大的力氣抽自己，嘴角抽出了血，順著雪白的下巴往下滑，殷紅刺眼，觸目驚心。

    詹程程撲過去攔他的手，“盛星河你別打了！別打了！打她也回不來！”

    她拼命按著他的手，不讓他動，他的手好冰，在這冰冷yin暗的太平間，比深冬臘月的冰塊還冰，不止手，他整個人似乎都是冰的，他被攔著終于不動了，看著床上冰冷的軀殼，眼里空無一物。

    詹程程再忍不住，“盛星河……難過你就哭出來……”

    她拍著他的背脊，“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怪自己……

    “難過你就哭出來……”

    yin暗的夜，她自己的眼睛先濕了，為著又一個生命的逝去，為著身邊極致的悲痛。

    死寂的屋內(nèi)，她聽到身后細(xì)微一響，似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