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識模糊起來……

    幾乎就要斷氣的關(guān)頭，我胸口忽然有些發(fā)熱，緊接著，我隱約便聽到了一聲慘叫。

    勒著我的手瞬間松開了，我整個人似乎被推了一把，踉蹌的往前沖了兩步，摔倒在地，頭還砸到了凳子上，房間里一陣噼里啪啦的響動。

    怎么回事？

    我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下意識縮身，哆嗦著手護(hù)住自己的咽喉部位，以免再被勒喉。

    幾秒的功夫，我充血的視力才恢復(fù)，然后我看見高佳依舊暈倒在地，但在她身邊，那只女鬼正在尖叫著躲避。

    一道濃重的、黑色的東西，如同一條蛇一樣追逐著她。

    她像是被烈火焚身般慘叫著躲避。

    那是……什么東西？

    我想起胸口的灼熱，下意識的低頭，便看見了那塊瞧著很值錢的玉佩。

    難道是它的原因？

    地面上的四只嬰鬼，看見女鬼受傷，又開始在地上爬，再一次試圖去幫女鬼抵擋。

    但嬰鬼太弱，它們幾乎一碰到那黑色的東西，就煙消云散。

    可見，那東西力量之強(qiáng)。

    最后一只嬰鬼，也終于消失殆盡，黑色力量徹底纏上了女鬼，化作一團(tuán)黑色的火焰。

    女鬼的慘叫聲更加凄厲，聽的人頭皮發(fā)麻。

    我喉嚨痛的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渾身也因為之前的缺氧而軟的跟面條一樣，此刻我哆哆嗦嗦的勉強(qiáng)站起身。

    突然，那女鬼開始一邊慘叫，一邊朝高佳爬過去……

    她想干什么？

    女鬼的速度不快，在黑色的烈焰中慘叫著。

    我擔(dān)心高佳的狀況，忙半抱住地上的她往門口處拖……

    “嗚嗚嗚……jiejie、jiejie……帶我走……啊——！”

    見高佳被我拖走，女鬼喉嚨里發(fā)出破裂的嘶吼聲，隱約似乎還在說著什么。

    jiejie？

    她叫高佳jiejie？

    難道她是……

    我想起高佳說自己有兩個meimei，也被扔在那條溝里的事兒，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被黑焰焚燒的女鬼，一邊慘叫，一邊伸長手，想往我這邊爬。

    她灰白色的眼珠子，直勾勾盯著我。

    不，應(yīng)該是盯著高佳。

    下一秒，血紅色的淚將那對白眼珠給覆蓋了，凄厲的慘叫聲中，她的鬼體越來越小……

    她縮小成了一個少女模樣，然后又縮小成了一個女童，直到縮成一個赤裸的女嬰。

    哇哇的哭聲中，黑焰猛地一收，女嬰也消失了。

    無人的空間中，我仿佛聽到了一個幼弱的聲音喊了一聲‘jiejie’。

    我懷中的高佳忽然驚醒過來，猛地坐起身。

    她的頭頂磕到了我的下巴。

    我捂著下巴吃痛，她捂著頭頂，猛地轉(zhuǎn)過頭看我，眼神中滿是驚恐：“鬼呢，那些鬼呢？”

    房間里恢復(fù)了平靜，一切都消失了，濃烈的陰氣也消失了。

    那黑焰太過霸道，將殘存浮動的陰氣，都燒的一干二凈。

    在陰氣消失后，黑焰也跟著無影無蹤，仿佛從來不存在過。

    我不確定它是什么，但很可能跟我脖子上的玉佩有關(guān)。

    如果不是這塊玉佩，我今晚可能要‘首戰(zhàn)告亡’了。

    我回她：“死了，我的意思是，誅滅了，她不會再出現(xiàn)了?！?/br>
    高佳喘著粗氣，我這才發(fā)現(xiàn)她渾身都是汗，她喃喃道：“我剛才好像做了一個夢?！?/br>
    夢？

    不等我開口，她咽了咽口水：“我夢見一個小女孩，很小、很小，可能三歲？可能五歲？她一直跟著我，她說她是我meimei。她不喜歡這個地方，她讓我?guī)摺?/br>
    我沒接話，心沉甸甸的，忽然意識到那女鬼嘴里的‘jiejie’是什么意思。

    高佳眼神發(fā)愣，又繼續(xù)道：“我答應(yīng)她了，然后她就一直跟著我。我們從那個溪溝里，一路往外走，一直走……走到了我買的房子里，她很喜歡那兒。她在房子里長大了，然后，長成了……那只女鬼的樣子?！?/br>
    高佳抬頭看著我，眼神顫抖，眼中滾動著一層水：“那只女鬼……她是不是……”

    我沒有回答，沉默以對。

    我忽然明白了，為什么那只女鬼的陰氣那么強(qiáng)大，纏上高佳后，高佳卻能活到現(xiàn)在。

    或許，她沒有想傷害高佳。

    她只是不喜歡這個村子，她只想跟著她的jiejie，離開這個地方……

    “你說話呀，你怎么不說話？”高佳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第15章 決裂

    在高佳的質(zhì)問中，我不得不艱難的開口：“那只女鬼，應(yīng)該是你死去的兩個meimei中的一個，她和那些嬰鬼，一直在陰煞之地，無法往生……然后你春節(jié)時去了那里，她就纏上了你，大概是這樣?！?/br>
    高佳呆坐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道：“她看到我在哭，所以，她就跟著我……夢里，她跟我說……她說‘jiejie你別哭，這個地方讓你不開心，我們以后不回來了’，我、我……嗚嗚嗚，我是不是犯錯了？她在哪兒？她真的死了？”

    高佳滿臉是淚，目光在房間中尋找，試圖找到些什么，她甚至一把推開我，爬著去看床底。

    “……她說床底下沒有陽光，躲在下面很舒服，她不是故意嚇我的。她只想陪著我，她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她不是故意的……meimei？你在嗎？你還在嗎？”

    我不知道她夢見了什么，但我感覺高佳的狀態(tài)很糟糕。

    我不得不強(qiáng)行按住了她，低聲喝斥：“別找了！她沒了！雖然她沒有害你的心，但她是鬼，而且是很厲害的鬼?；钊烁谝黄?，不出半年你就得病死，這不怪你……這不是你的錯！”

    “嗚嗚嗚……”高佳崩潰的痛苦，或許她昏迷時，夢見了很多東西，我無法窺知全貌。

    我們兩人弄出的動靜太大了，驚醒了她的父母和爺爺奶奶，四人一看我們倆這狀態(tài)，頓時下半夜雞飛狗跳的，從我欺負(fù)了他們女兒，到要讓我負(fù)責(zé)，再到彩禮三十萬，烏煙瘴氣的……

    好在高佳終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天明雞叫時分，她忽然平靜下來，擦干眼淚，開始收拾行李：“洛哥，走吧?！?/br>
    “走什么走？你們倆的事情不說清楚不許走！我們可是正經(jīng)人家，不能這么不清不楚的！”高佳她爸按住高佳的行李箱，轉(zhuǎn)頭看著我。

    下半夜的一番折騰，我已經(jīng)知道他們想干嘛了。

    他們誤以為我和高佳在處對象，倒不是反對我倆在一起，畢竟我是個‘知名作家’。

    他們只是想逮住我大半夜欺負(fù)高佳的這件事，占據(jù)道德制高點，好開始議價，已經(jīng)討論上房子和彩禮了。

    我覺得頭疼，心說怪不得高佳大過年的，還要跑到后山去哭，這都是些什么人?。?/br>
    一個人投什么胎，遇上什么樣的家人，是無法選擇的，我只能說高佳太倒霉了。

    我父母死的早，跟外婆一直是村里的貧困戶。

    我一直很羨慕別人家父母雙全的孩子，現(xiàn)在跟高佳一比，我覺得這樣的家人，還不如沒有呢。

    高佳深深吸了口氣，冷冷道：“爸、媽，我剛才已經(jīng)解釋過了，我跟洛先生之間沒有什么事。”

    她媽道：“你這還沒嫁人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果然養(yǎng)女兒就是沒用??！你要沒什么事，你大半夜在他房間里哭什么哭……”

    機(jī)關(guān)槍似的，她媽一口氣說了一長串，最后以彩禮三十萬，高佳的房子得轉(zhuǎn)到父母名下，以后給弟弟當(dāng)婚房作為結(jié)束。

    我目瞪口呆，于是看向高佳。

    她目光冰冷的盯著眼前的四人，等她媽一口氣說完所有的話，她才以一種毫無情緒的聲音，緩緩道：“爸、媽，還有爺爺奶奶，我十七歲就出去打工了，那些年掙多掙少，也都給你們了，家里翻修房子的錢，也是我出的……不說全部，也算還了你們一些養(yǎng)育之恩吧？”

    “……我不想說什么了，以前也不是沒跟你們吵過、鬧過，我累了……以后依法辦事吧?！?/br>
    高佳的父親抹了把臉：“你說這些做什么？依法辦事是什么意思！”

    高佳面無表情，冷冷道：“依法辦事，就是按照法律來，等你們失去生活能力，需要贍養(yǎng)的時候，我會承擔(dān)起自己那部分贍養(yǎng)責(zé)任。但是，除此之外，其余的就免了……我跟你們的感情，已經(jīng)磨的一干二凈了?！?/br>
    高家四人目瞪口呆，她爸很快反應(yīng)過來，氣的面紅耳赤：“反了、反了！為了個男人，你是不打算認(rèn)你爹媽了！”他氣的順手從條桌上抓起了一個水瓶，要朝高佳砸去。

    我眼疾手快，猛地扼住了他的手腕。

    他畢竟老了，擰不過我，手一松，水瓶掉在了地上。

    我也是個爆脾氣，于是懶得解釋了：“叔叔阿姨，佳佳就是我女朋友，以后她就跟我過了。哦，對了，她的房子以后也是我的，她賺的錢也是我的，不服氣??？不服氣，讓你兒子也找個這么好的媳婦兒去唄?！?/br>
    “……不過呢，像這么好的女朋友，一般也就我這種又高又帥，又有文化，又尊重女孩的男人才能找到。您兒子據(jù)我所知，又矮又胖，除了啃老，就是啃姐，我估計他是找不著了。還有，我一分錢彩禮，都不給！”

    高佳正收拾著行李呢，突然破涕為笑，瞪了我一眼。

    我不再多言，跟著高佳一起收拾行李。

    她家里人又哭又鬧，還想繼續(xù)上手，我暴脾氣上來，直接將那把磕了我額頭的椅子，猛地往他們跟前一摔。

    椅子裂了。

    開玩笑，我這身高和肌rou不是白長的。

    高家人不敢亂來了。

    拎了行禮，我拽著高佳離開村子，直到上了汽車，諵高佳整個人才放松下來。

    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

    窗外的景色不斷后退，高佳緩和了一會兒，忽然笑了笑；“……我從小就知道，在他們眼里，自己比不上弟弟。他們都覺得女兒長大要嫁去別人家，是外人，男孩才是自家人。我不服氣，我拼命努力，向爸媽證明我不差，我也可以孝順?biāo)麄?，我一直在討好、回報他們，我以為那樣就可以……得到他們平等的愛?！?/br>
    “我以前真是太可笑了。不過，無所謂了，至少現(xiàn)在我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改變的。”

    一代人思想的形成，和當(dāng)時的社會環(huán)境，思想文化有很大的關(guān)系。

    像高佳那樣的原生家庭，父母都是五十出頭的人了，生活在落后窮困的地區(qū)，也沒有文化，不可能指望改變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