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復(fù)嫁(雙重生) 第7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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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失了光彩◎ 太和門面闊九間, 進深三間,鐘聲響后百官列隊從掖門進入,按品級分列于兩側(cè), 沿階梯、廊柱, 三五成群。(1) 吏、戶、禮、兵、工五部尚書站在最前頭, 侍郎分列其后, 再旁邊則是理藩院、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的位置。 會談也按朝會班位次序站, 尚書、左都御史為一班, 侍郎、左副都御史、大理卿為二班。 陛下乘御輦,先到一班聽奏事,再至二班、三班, 翊衛(wèi)如儀。 此時陛下未至, 幾人便隨口閑談聊天。 左副都御史與大理卿不和已久,前些日子因為一個案子又起了爭執(zhí), 此時被湊在一處,沒兩句便吵了起來。 其他人勸架的,說和的,撩火的,熱鬧非凡。 沈世安早已習(xí)慣,半闔著眼皮只不說話,好似在靜悄悄地想著什么事。 等那幾人吵到不可開交,又齊齊轉(zhuǎn)向了沈世安。 沈世安向來是個“和事佬”,起了爭執(zhí), 便習(xí)慣找他評理。 果然,沈世安微微一笑, 露出他那狐貍本相, 三言兩語帶歪了話題。 “諸位所探討之事, 今日怕是難以有個定論。不如我說件喜事與諸君聽。” “喜事,什么喜事?” 果然釣足了胃口,眾人圍攏而來,沈世安揣著袖子道。 “郭太守家近來困窘非常,想給老母親賀壽卻備不出十桌席,這時隔壁來了個鄰居,想用十斤金子同他換十斤稻草,豈不是喜事一樁?” 眾人聞言只是哈哈大笑,以為他在說什么玩笑緩和氣氛。 便配合道。 “不錯不錯,確實是好事?!?/br> “哪里的太守會窮成這樣!這太守不做也罷?!?/br> “哪有這般好心友鄰,莫不是財神爺?shù)搅耍 ?/br> 沈世安老神在在地揣著袖子,含笑任他們議論。直到瞥見陛下的御輦正往這邊緩緩行來,才切入正題。 “這位太守嘛,是我編的。但國庫的窘狀卻確實如此,你們也知道是個什么情況?!?/br> “今日諸位在宮中吃了家宴,難道不替陛下體諒一番‘家’中的辛苦?” “我這里有人提了一計,與友邦通商,以布匹換金銀。不知諸位以為如何?還請諸君細聽。” 旁人這才知道上當(dāng),這狐貍竟然在這里使手段。 但也并無合適時機打斷,只好忍耐下去,任由他娓娓道來。 - 家眷不能進入內(nèi)門,只能在外面等候。 沈夫人問沈遙凌要不要應(yīng)其他夫人的邀約,一同去園子里賞梅,沈遙凌拒絕了。 她沒有那個心思。 這會兒心里,正擂鼓似的敲個不停。 過盛的期待讓她喉嚨發(fā)緊,定不下神。 枯坐在這,好似有蟲咬著身上的rou。 沈遙凌便忍不住站起來,到處走走。 宮苑之中花草甚多,一樹一景,不知不覺中,竟逛到一間羽房。 房屋甚大,穹頂造型,精心養(yǎng)了十來只珍稀鳥雀,一進去,滿耳都是清靈的啾啾叫聲。 沈遙凌呼出一口氣,正待細瞧,卻發(fā)現(xiàn)正前方的盆景后還站了一個人。 身著青袍烏角帶,紅扇黑面靴,正一臉笑意看過來,是寧府的管事,羊豐鴻。 寧澹并不在附近,羊豐鴻大約也只是過來賞景而已。 沈遙凌猶豫一瞬,行了個常禮:“羊管事?!?/br> 她心中其實對這人很是熟悉,卻只能裝作若無其事。 若不是開席前,寧澹走到她旁邊待了一會兒,這位羊管事也在,當(dāng)時便已算是“認(rèn)識”了,她是不想打這個招呼的。 免得露餡。 羊豐鴻笑著也向她行禮:“沈三小姐,你來看這只藍孔雀?!?/br> 語氣很平常,沈遙凌一時間并沒有拒絕的由頭。 只好走了過去。 她探頭一看,那孔雀著實生得漂亮,翎羽精致,瞳仁似焠亮寶石,彎頸和尾羽都好似染了色的錦緞,行動間流光溢彩,映射出藍紫光芒。 沈遙凌忍不住“哇”地驚嘆,眼睛都快看直了。 羊豐鴻在一旁,也是連連夸贊,又帶著沈遙凌去聽一只繡眼鳥鳴唱,極是婉轉(zhuǎn)悅耳。 兩人一起賞了一會兒,羊豐鴻同她說起話來倒是熟悉不少,像是老相識了一般。 “走累了吧,沈三小姐,這邊有石凳子,坐著休息會兒。” 沈遙凌依言坐過去,等回過神來,又覺得有些尷尬。 畢竟眼前這位并非只是一介尋常仆從而已。 對于寧澹而言,羊豐鴻雖是一個閹人,但卻是他身邊自幼陪伴最久之人,幾乎能算得上是一個叔父。 而她入府之后,羊豐鴻也對她照顧頗多。她一開始哪里知道當(dāng)什么王府主母,都是羊豐鴻手把手輔佐的。 前世對于這位管事她心中都是尊敬和感激,此時以陌生人的身份再相見,著實有些突然,也滋味難明。 雖然她知道,羊豐鴻處世以徐、靜謐深藏,無論待誰都是十分寬厚的,并非只是單單對她一個那么親近忠心。 因為她做了寧王府的主母,羊豐鴻便盡心侍奉,僅此而已,哪怕?lián)Q做任何一個人來做這個主母,他都會如此。 但沈遙凌性情如此,受了旁人恩惠便覺虧欠,想著償還,十倍還嫌不夠。 面對感激之人,此時卻只能裝作并不相識,對坐無言。 她低著頭揪著袖子邊的毛毛出神,羊豐鴻好似沒察覺到她的沉默。 邊回憶邊感慨道:“奴婢在陪公子去寧府之前,是在宮中當(dāng)差的。那時,也常常路過這羽房,只是從未有機會進來看過。這一晃,都已經(jīng)過去十余年了,奴婢那時,還是個面嫩的小內(nèi)侍,這會兒,都已經(jīng)生出好多皺紋咯?!?/br> 他撫著自己的手背,似乎感慨韶華易逝。 這段往事,沈遙凌從前倒沒聽過。 不過,她也是到過三十多歲的,很理解人這種怕老的心思,便出聲寬慰:“鬢微霜又何妨,羊管事跟著寧公子,自是前程似錦?!?/br> 羊豐鴻笑著應(yīng)承,又輕嘆一口氣:“有公子庇佑,奴婢自然是不cao心這些。只是時常憂心沒能把公子伺候好,現(xiàn)如今,已是一把沒用的老骨頭咯?!?/br> 他這般哀傷自郁,沈遙凌都聽得有些揪心,不自覺就順著話問:“怎么呢?” 據(jù)她所知,羊豐鴻是寧府里最老的老人,寧澹更不可能對這位叔父一樣的管事生出什么厭棄之心,羊豐鴻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呢。 羊豐鴻垂首坐著,捻起手巾蹭了蹭眼角,大約是眼下有些不舒服,但是看起來卻像是垂淚而拭,看了更是叫人心酸。 “老奴資質(zhì)愚鈍,時常揣摩不清公子的心意,就連一日三餐都照料不好。” 羊豐鴻將寧澹一年四季不怎么更換菜譜的事情提了一提,又好笑,又自怨自艾:“好好的一位公子,偏被老奴照料得像是苦行僧一般,長年累月,極少見到公子有什么高興的事。” 沈遙凌聽了,更是覺得這位華發(fā)漸生的管事可憐。 她原先都不知道,羊豐鴻心里竟是這么想的? 在她看來,羊豐鴻已經(jīng)盡心盡力,不僅是把寧澹當(dāng)成主子輔佐,更是當(dāng)成自己至親的人一般照料,原來,羊管事心中也有這么多的委屈。 不過,也不是不能理解,甚至,她再理解不過了。 這些委屈,分明就是不必受的。 寧澹自己有問題,他自己白長一張嘴,又不說自己想要什么,天天叫人家去猜,這怎么行呢。 她原先喜歡他,所以愿意去猜,樂意去猜,像解一道最愛的謎題。 可是對一個全心全意想要為他好的人來說,這種猜測無疑是一種折磨,猜對了只覺得慶幸,猜錯了則會轉(zhuǎn)為自責(zé),不知道自己對他而言,究竟重不重要,有沒有用處,是不是隨便什么人來,都能做得比自己更好。 就像現(xiàn)在羊管事的心思一般。 羊豐鴻輕言細語,還在一味地自責(zé),同她說著這些,好似無人可傾訴了一般。 她明白羊管事的困擾,事實上,能幫他的人,就坐在這里。 上一世她花了二十年猜測寧澹的心意,沒有一個探子能比得上一個滿腔熱忱的少女想要了解喜愛之人的決心,哪怕對方是一個緘口如瓶、無懈可擊的將領(lǐng)。 她不敢說了解寧澹的全部,但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之后,寧王爺開口要說什么,抬手要做什么,她早已了然于胸,比面對自己還熟悉。 她懷揣著滿肚子的關(guān)于寧澹的秘密,也知道他那些不為人知的喜好,若是此時分享給羊豐鴻,定然能立刻幫助羊豐鴻解決他的苦惱。 可是她卻不能幫。 因為她這一世與寧澹,只是點頭之交。 羊管事是寧澹的看護人,在羊豐鴻面前,她更該守禮。 她不應(yīng)該那么熟悉寧澹的一切,更不能對著旁人說出來,否則,指不定羊管事會怎么猜測她。 沈遙凌抿緊嘴唇,不發(fā)一言。 羊管事放下拭過眼角的手巾,又反省了幾處疑似沒讓公子滿意的地方,有一回全素宴,公子幾乎沒怎么動筷。 沈遙凌移開目光,張了張嘴又閉上。 羊管事似乎是越想越神傷,深深地嘆了口氣。 沈遙凌脫口而出:“撤掉蘿卜試試看呢?” 羊豐鴻茫然地抬頭:“沈三小姐,您是說……” 沈遙凌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 她勉強彎了彎嘴角,找補道:“方才我聽羊管事說的那些,猜想到,寧公子有沒有可能,是不愛吃蘿卜呢。那個,我們在學(xué)塾里的時候,大家一起吃飯,就有人愛吃蘿卜,有的人一口都不要吃,所以我才這么猜的?!?/br> 說著說著,她耳垂都開始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