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夢因不想喝茶和咖啡, 唇齒間那些酸澀褪下, 撲上來的是彌漫的干啞，迫切地想要喝點甜的，填滿那些空缺。

    “椰子水吧。”是陳時序說的，“樓下咖啡廳店里有。”

    祁錚一愣，陳總怎么連樓下咖啡廳里有椰子水都知道。明明是對咖啡茶葉品質(zhì)要求極高的男人，幾乎不曾涉足過飲品店，但卻知道樓下咖啡廳的菜單。這其中

    “好的。”祁錚應(yīng)聲后立刻下樓。

    他剛出辦公室，行政秘書處的人就圍上了上來，剛剛那出動靜鬧得不小。七嘴八舌，但核心問題都是問那位進了陳總辦公室的女人，并且關(guān)門落了鎖。

    “你們自己想?！逼铄P著急去給總裁夫人買椰子水，“都這樣了，還能是哪種關(guān)系？”

    上電梯前，祁錚又覺得自己的話不太嚴(yán)謹(jǐn)。

    “是名正言順的那一種，別想歪了?！?/br>
    “懂了！”

    沒多久，陳總有家室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公司。

    辦公室內(nèi)，梁夢因慢慢緩過了神，更覺不對：“所以，林姨想給你介紹程硯深的未婚妻相親？”

    這個消息未免更荒謬。

    “兩男爭一女？還是兄弟相殘那種？”

    陳時序站在她身側(cè)，敲了敲她的腦門：“梁夢因，真不知道你這腦袋瓜里一天天都在想什么，誰跟你說我要和她去相親了？”

    “李越然……”她忽然頓住，又捂住嘴，抬眼掂量著陳時序的表情，一派嚴(yán)肅，看上去沒有作假，她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所以，他騙我？”

    剛剛涌上來的一團糟糕情緒，還聚集在她的胸口咽不下去，現(xiàn)在忽然要告訴她造成那些的原因都做不得數(shù)，這讓梁夢因胸腔里聚著的情緒再次涌了上來。

    “他怎么可以這樣！”鼓著嘴憤懣不平。

    陳時序被氣笑了，指尖又戳了戳她的額頭：“是不是別人說什么你都信，我跟你說什么你都不信？”

    “我也沒都信?！绷簤粢騽e開視線，她向來是這樣無理也攪三分，“我只是想來跟你分享好消息，順便查個崗，結(jié)果你就真的被我抓到小辮子了。你要是潔身自好，當(dāng)然也不怕別人說什么?！?/br>
    “別轉(zhuǎn)移話題?！标悤r序點了點她的鼻尖，不受她的干擾，端的是不近人情的架子，“你且說說，李越然還跟你說了什么？”

    “記不清了?！笔种妇局笠驴圩?，一圈一圈地擰著，面上只余心虛。

    “記不清了？”陳時序呵笑出聲，扯下她的手指，解放了那枚被她拽得歪歪扭扭的扣子，“那你還記得你吃醋了嗎？”

    “我沒吃醋！”心思被戳穿，梁夢因立刻出聲反駁，抬眼正對他的視線，氣勢頓時收斂了，視線又弱弱挪開。

    還不忘繼續(xù)嘴硬：“我才沒有吃醋?！?/br>
    可她的表情已經(jīng)泄露了真實想法。

    恰時，敲門聲響起，祁錚提了個紙袋進來。

    “不知道夫人喜歡喝哪種，我買了兩杯，這杯是椰子水，這杯是椰奶。”

    陳時序只挑出了那杯椰子水，插上了吸管，遞到了梁夢因面前。

    “剩下一杯，給秘書辦的同事吧?！?/br>
    陳時序是從來不愛喝這種東西的。

    “好的?！逼铄P敏銳地察覺到辦公室內(nèi)的氛圍不對，先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兩個人。

    梁夢因咬著吸管，一邊喝椰子水，一邊偷偷去瞧他的表情。

    陳時序正翻看著文件，忽然垂下了半分目光去望她，雙目對視，梁夢因登時扭頭錯開他的注視。

    空氣突然安靜，這樣的寧寂讓她焦躁。

    到底是心虛，梁夢因開始沒話找話。

    “你還記得這個??？”她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旁人很難理解她的語義。

    但陳時序懂。

    事實上，有關(guān)她的一切，他都銘刻在心底。

    梁夢因的大學(xué)宿舍很少居住，只有臨近考試周的時候，為了去圖書館方便，才會偶爾住幾天。

    若是在家中，有吳媽在，梁夢因的所有需求都會被滿足，但在宿舍自然沒有人慣著她的嬌氣。

    想喝別墅附近那家的椰子水，可是外面天太熱不想出遠門，梁夢因便給陳時序發(fā)消息，央求他去幫她帶。

    陳時序自然是不去的，頗為高冷地只回了一個冷淡的“忙”。

    可她向來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纏著他好話說了一籮筐，什么只有那家的最好喝，什么椰子水的好處，什么期末復(fù)習(xí)太痛苦之類等等。

    陳時序終于松了口，隔了十分鐘后，回了兩個字過來——“下樓”。

    梁夢因眉開眼笑，當(dāng)即換上了新買的裙子，又補了點妝才匆忙下樓。

    然而預(yù)想中的男人并沒有出現(xiàn)，是陳時序的司機衛(wèi)辰。

    揚起的精致笑臉?biāo)查g落了下來，從滿懷欣喜到滿臉失望，她的表情太過明顯，讓衛(wèi)辰也忍不住安慰了幾句。

    梁夢因搖搖頭，這些當(dāng)然和跑腿的司機沒什么關(guān)系。悻悻地回到宿舍，打開包裹才發(fā)現(xiàn)，除了椰子水之外，還有她喜歡的椰子片配料。

    剛剛落下的笑臉不知何時又揚了起來。

    一邊喝著甜津津的椰子水，一邊吹著空調(diào)復(fù)習(xí)，梁夢因的注意力忍不住又移在了手機上。

    思索半天，她還是給他發(fā)去了消息。

    sara：【就這樣？】

    ：【在忙。】

    sara：【？】

    ：【晚點哄。】

    時隔多年，那段記憶依然清晰。

    梁夢因揪出當(dāng)年的細節(jié)追問：“可你也沒哄啊?！?/br>
    “每次說要哄，最后不也就那樣了?！币贿叺嗔恐谋砬?，一邊小聲嘟囔，聲音越來越小，最后也只低著頭，小口小口喝著她的椰子水。

    梁夢因向來是不怎么講理的，陳時序早就知道這個事實。平時慣著她也倒無妨，但涉及到信任，他還是肅了臉。

    “這個時候該誰哄誰？”陳時序被她氣笑，“你這么一頂大帽子扣在我頭上，還不允許我澄清反駁，是吧?！?/br>
    “也不算太大吧?！蔽芏紟缀醣凰?，聽著他的話，梁夢因從那一片紛雜中似乎理出了點頭緒。

    是吃醋，很介意，確實不信任。

    更多的是，她沒有安全感。

    所以，下意識逃避。

    梁夢因鼓了鼓嘴，拉住他的小拇指，搖了搖，小聲說：“別生氣了，我錯了?！?/br>
    他長長舒一口氣，將她垂落的發(fā)絲挽起，順勢捏了捏她的耳垂，被這樣一雙剔透晶瑩的眼睛直直望著，他便是再不滿也生不起氣來。

    陳時序想要循序漸進，他們之間畢竟隔了四年的空白，總需要時間來將那些填滿。

    況且，無論是哪種，不都是他想要的嗎？

    吃醋或是查崗。

    至少，她是真的在乎。

    見她擰眉糾結(jié)擔(dān)憂，陳時序也不愿再逼她，只是淡聲說道：“祁錚有給你發(fā)我的行程表吧？”

    “有的。”梁夢因連忙點頭。

    手上的椰子水也放在一旁不喝了，紅唇微微嘟起，幾分忐忑，不知他到底要說什么。

    “若是實在不放心你的老公，可以看看我的行程安排?！?/br>
    一貫的冷聲調(diào)，清冽回蕩在耳側(cè)。

    梁夢因愣愣地抬頭，望進他深邃幽寂的曈底，唇角勾起一點笑，拉扯著她的視線愈加墜落。

    “歡迎陳太太隨時查崗。”

    ——

    洗過澡出來，陳時序在臥室里轉(zhuǎn)了一圈，沒有看到梁夢因的身影。聽到樓下有點動靜，才發(fā)現(xiàn)她坐在客廳的羊毛地毯上，正修整著一雙新高跟鞋。

    “在做什么呢？”他在身后突然出聲。

    梁夢因動作沒停，認真矯正著鞋線弧度：“給林姨定制的高跟鞋，鞋尖位置有些不合腳，我改一下?！?/br>
    陳時序從樓梯悠悠走下，從廚房給她帶了杯溫水潤喉。

    她的嗓子還沒完全好。

    “怎么想起給我媽送高跟鞋了？”陳時序記得梁夢因說過這種手工制作的高跟鞋很費精力，用時久不說，費手也費眼睛。

    “就……”梁夢因抿了口水，烏黑透亮的水眸迎上他的視線，幾分不自然，雙唇微啟，“就想感謝一下?！?/br>
    “感謝？”陳時序?qū)徱暤哪抗鈷哌^她，又叫她含糊其辭，已經(jīng)猜到了她的感謝原因。

    陳時序坐在沙發(fā)上，舒適綢質(zhì)的睡褲跟著他的動作微微向上縮起一截，露出骨節(jié)分明的腳腕。

    在家里，兩個人獨處時，他沒了那副矜傲的架子，慵懶掀睫，散漫的調(diào)子：“投桃報李？”

    梁夢因手上動作一頓，是被猜中了。

    輕笑一聲，沙發(fā)上的男人眉目舒展，只一身簡單的黑色睡衣，也襯得他氣質(zhì)神秘卓然，骨相優(yōu)越。

    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繼續(xù)手上的工作，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但她的肢體動作，早就給出了答案。

    “那怎么不給投的人呢？”薄唇勾起似有似無的笑意。

    暗示的意味充溢到了極點。

    梁夢因又喝了口水，總覺得晚上喝藥壓下去的喉間干啞，再度泛了上來。

    眼眸中蒙上一層瀲滟水光，她的嗓音含糊在唇齒間，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被陳時序聽進耳中。

    “那我也給你送?！?/br>
    男士皮鞋她也會做，只是做得少。梁夢因轉(zhuǎn)過頭，視線幽幽從他的臉向下，到比例優(yōu)越的身形，最后到他露出的那截冷白腳腕。像是在客觀地觀賞一尊藝術(shù)品，腦海中已經(jīng)在思忖著要做什么款式的。

    陳時序由著她打量，看著她慢悠悠收回視線，口中不知道念了些什么專業(yè)術(shù)語，然后繼續(xù)將注意力放在手上的高跟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