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歡 第122節(jié)
只是顧寒江許久都沒?來外?府門前?叫嚷,想來也沒?有?什?么大?事。 那會是什?么? 裴慕辭搭著眼,想到當初從山崖上滾落時,清嫵冒著受傷的危險,也要護住他這張臉,可見確實?是相當喜歡的。 他解了濕透的中衣,嫌棄的丟在一旁。 清嫵收斂著目光,從鏡中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肌理分明的溝壑。 特別是幽幽燭火跳動下,略帶寒意的肌膚帶了柔韌的光澤,流墨般的長?發(fā)傾瀑在背后。 為避免再出?什?么意外?,她不甘心的去衣櫥里拿了件雪白?的立領(lǐng)外?袍,披在他背上。 “誒,小心著涼?!?/br> 長?長?的袍角拖曳在地,她理好褶理起身時,余光剛好瞧見裴慕辭也從鏡中挪開視線。 清嫵莫名想起初見他時的樣?子,那時他委身于檐下,俊雅容止,恍若萬事都入不了眼的清塵,再后來他追到邊城,清嫵便只見過他卓然華表的樣?子,汲營汲取,強勢到能遮擋下所有?風雨。 她還從未在他眸中窺探過如此破碎的神情,像是在悲秋逝般的傷懷,又好似帶著些……自?責。 恰適安乞和云聽往盥室里送去熱水,清嫵佯裝無事的拍拍他的肩,“快去洗吧?!?/br> “你先睡,我暖和之后回來陪你,好不好。”裴慕辭攏攏衣領(lǐng),遮住單薄衣料下的無限風光。 清嫵瞧他包裹嚴實?的模樣?,臨了改了主意,扯扯他的袖子,“我?guī)湍阆窗???/br> 她眸光乍亮,像是揉碎了的星光,搓著雙手躍躍欲試的,哪還有?半分睡意。 裴慕辭臉上的線條繃起,很快又放松下來,頜角壓住衣領(lǐng),微微一笑:“好?!?/br> —— 泠泠水聲丑時方歇。 待兩人染上相同的皂香,裴慕辭不讓清嫵下地,一直將她抱著放在榻里面。 榻邊放著兩床被褥,清嫵熟視無睹,只管疊了一套墊在腰后,掀起僅剩的一床被角,拍拍床榻,“上來啊?!?/br> 裴慕辭合衣欲躺,清嫵壓住被衾,不滿的目光把?他從頭打量到腳。 “就這樣?睡???” 裴慕辭傾身捂住她的雙眼,盡量避開她肚子,躺在她身側(cè)。 外?面的雨還未停,清嫵往上蹬了蹬,透過他肩膀的縫隙,看窗柩上掩映出?的亂舞樹影。 桂落無聲,光禿的枝丫在風雨中肆意搖晃,燭光撲朔,渾像是打開了通往地下的幽門,陰風蕭瑟,讓人望而生畏。 她朝他懷里縮了幾分,蹭開松散的衣領(lǐng),用臉蛋貼住他光潔的胸膛,也不管他是否換了寢衣,喟了聲: “也行吧,湊合睡?!?/br> 夜已?深了,裴慕辭像哄小孩子那樣?輕拍著她的背,待聽見呼吸聲慢慢均勻之后,才敢微斂下頜,將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清嫵聽著耳邊有?力的心跳,突然出?聲,“你為何不開心?” 裴慕辭猝不及防,眉頭驚得一蹙,已?是他面上少見的訝色。 “我弄醒你了?” 怕碰到肚子把?她弄疼,他不敢隨便亂動。 清嫵在他臂彎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正?好能看見他的眼睛。 隨著懷里的軟玉帶著暖意退開幾分,裴慕辭喉頭微滾,手臂情不自?禁地去撈她。 清嫵先一步摟住他的腰,小臂虛懸的搭在腰側(cè)的弧度上,又問他,“朝堂上的事不與我說便罷,關(guān)于我的事也不肯說?” 她方才回憶,就是在白?日杜矜說她這胎生產(chǎn)有?苦后,裴慕辭整個人就有?些不對勁。 但這只是手掐指節(jié)那么大?小的因素,肯定還有?其他事。 裴慕辭覺得自?己被她清澈的目光看穿了去,所有?心思都袒.露無余,一時啞然,下巴輕擱在她頭頂,阻了她清灼的視線。 清嫵也沒?有?催,指下遍遍劃過他背上的粗糲,在一些新傷上略作停留。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輕飄飄的一句。 “我覺得我虧欠你?!?/br> 低啞的氣?息噴打在她的肌膚上,激起一片癢意。 裴慕辭眼底深如古井,藏著無數(shù)晦暗不明的魅影。 他醞釀好了情緒,準備好應付清嫵的追問,沒?想到她突然掙出?一只手,用手背摸摸他的額頭,感受他的溫度。 “沒?發(fā)燒吧?” 她怪異地盯著他,仿佛他說的是什?么難以理解的事情,“沒?有?背著我去干什?么傻事吧?” 傻事?裴慕辭側(cè)躺著靜了。 不知道他找杜矜,重新做一盒從前?在公主府吃過的那種避孕藥丸,算不算傻事。 可這段時間見清嫵如此難受,而且聽說臨盆之日還有?生命危險,他不愿她再受這樣?的苦。 裴慕辭面色無恙,平靜地搖搖頭,“沒?有?什?么瞞著殿下的?!?/br> 都是些不勞她費心的小事。 “嘴上說著沒?有?,結(jié)果夜半三更?的跑院里去淋雨?”清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提著指尖去描他的眉骨。 “怕吵著你?!?/br> “什?么動靜怕吵著我?”清嫵笑意促狹,分明是在轉(zhuǎn)移話題。 裴慕辭捉住她的手,思量片刻,還是打算把?話說開。 “推行內(nèi)閣被朝臣阻撓,我欠殿下十里紅妝?!?/br> 婚服早已?備制好,卻因他一己推崇內(nèi)閣而削廢帝制,大?婚的日期被一日日推遲。 這也是他長?久憋在深處的心結(jié),并非是他覺得準備良久的紅袍作廢可惜,而是擔心清嫵在京中被風言風語編排,受了委屈。 “可別。那是有?孕之后我懶得折騰,才說要把?婚期延后的,可不是為了給你減輕壓力,別把?我想的那般顧大?局?!?/br> 她眸中亮閃閃的,未見一絲陰霾。 裴慕辭知她話下的意思,一時心中更?堵得慌,“我知阿嫵不喜孩兒,此番是我連累你受累。” 清嫵卻是一頓,圜念一想,皺眉,“我什?么時候說我不想要孩子了?” 這又是哪來的胡話?白?日那要用眼神把?她肚子燒個洞的人也不知是誰,怎么眼睛一閉一眨就要倒打一耙呢? 裴慕辭倏然屏息,再長?呼出?濁氣?。 他很不想提原先公主府的那些事,可是話趕話到此,又不得不提,“殿下當初命杜矜做了那避孕的藥丸,不是不喜孩子的緣故嗎?” 啊? 她當時正?快及笄,夫郎未定,又值外?敵進犯,若在這關(guān)鍵時刻懷了與待詔的孩子,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再說她當時只是相中了他絕倫無二的相貌,可沒?想到之后會有?這么深的羈絆啊…… 但是這話此刻可不敢提。 “那個啊……” 可壓下不提的話,又能找哪個合適的理由搪塞過去呢? 裴慕辭見她低聲碎念,不由得傾耳去聽,卻見她半天囫圇不出?個完整的話,也就明白?了。 “感情殿下當初,只是想找?guī)讉€小郎君快活?” 每次他把?“殿下”二字咬重時,清嫵就覺得腰間泛起陣陣痛意,甚至有?些軟。 于是不甘的狡辯了一句,“令虞給的藥都是一人份的,哪有?什?么幾個,就你一個。” 從前?許多?不過是無聊時品酒作伴,或是消遣時點些來尋舞做樂,從沒?有?越距過,而且自?他來府上之后,她便再也沒?有?召過那些人了嘛。 清嫵臉上陣紅,拿手去捂,“都這么久了,怎么還說這些呀?!?/br> “不說了?!迸崮睫o聲音輕柔,替她按著各處xue位松泛。 半晌過后,清嫵仍睜著眼,炯炯美眸像是在捻轉(zhuǎn)什?么。 見頂頭的視線移來,她便知瞞不過,去尋他覆在脊后的手握在掌心里,素指搭在他的手腕上,來回磨擦著上面米蟲般的疤痕。 這樣?大?大?小小的傷,自?他解了瘟疫之毒后,留下了許多?。 他目光溫平,已?沒?了半個時辰前?的促然,“怎么不睡?” “我在想事情?!鼻鍕澈?,倒像是半睡半醒。 “別胡思亂想,對孩子不好?!?/br> “你看,現(xiàn)下便只顧著孩子了?!鼻鍕硨?有?困意,但心中尚存盤算,迷迷糊糊的連話都顧不全。 “當然,對你也不好?!迸崮睫o瞧她半瞇著眼,笑著在她額間印下一吻。 “敷衍?!鼻鍕抽]上眼,睫羽還在顫。 衾被里的溫度慢慢回暖,裴慕辭嗓音清潤,便用她最受不了的聲音,突兀道:“圣人主和氣?,與陰陽相似,故理陰陽。賢人治文便言……” “你念太平經(jīng)作何?”清嫵聽不得這些咬文嚼字的典作,兩眼間只覺得有?蚊蟲在“嗡嗡”作響。 “你聽了這些無聊的東西,興許會有?困意?!?/br> 誠然,裴慕辭在念到四十二卷的時候,懷中的人自?然而然地放松蜷縮的身體,臨睡前?,也不知說的是不是夢話,嘀嘀咕咕道:“也不說念些異聞趣事聽?!?/br> 奇聞軼事啊…… 裴慕辭彎起手指,凸起的指節(jié)蹭過她耳鬢,鼻下是沁著木質(zhì)沉香的帷簾散出?的味道。 他屏了幾息,確認懷中人徹底陷入熟睡后,眸中柔軟下來,思忖著慢啟雙唇。 “從前?有?個書香門第人家的貌美小姐,她與未婚夫青梅竹馬感情很好,不料被南方一個貴族搶了親,帶到內(nèi)宅里做了禁.臠,她偷偷瞞下顯懷的身子,十月后產(chǎn)下了孩兒,但貴族在南方勢力強大?,已?有?自?立為王的勢頭?!?/br> “小姐數(shù)次逃跑未果,風雨一夜,她與貴族有?了孩子?!?/br> “不過她并不愛惜這胎的身子,在加上早產(chǎn),后來的這個孩子異常孱弱,抱出?來時就差點沒?命?!?/br> “那時貴族正?在外?征戰(zhàn),一載才回,所以并沒?有?對懷里的孩子起疑心,反倒是小姐對著這一大?一小,容貌卻完全相同的兩個孩子,起了別的心思?!?/br> “小姐拿她與未婚夫的孩子,送到了貴族面前?賀喜,而兩人真正?的孩子,則被她移居別院,三歲前?都沒?見得天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