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嫵安撫不住含月，只能將她緊緊抱著，掌心托住她的后頸，拇指在耳后稍微用力。

    含月的啜泣與?憤怒慢慢消散，合上眼簾安靜地趴伏下去。

    凝春上前，搭手幫忙支起含月。

    安乞跨過低檻，瞧見殿內(nèi)的場景，稍愣了一瞬，揮手讓凝春和含月下去。

    云聽雙手撐在地上，緩緩站起身。

    他望見含月胳膊搭在凝春肩上，雙腳支在地上，幾乎是被拖著走。

    顧不得膝蓋骨傳來針扎的脹麻，他追到凝春面前，垂著眼，“我?guī)摺！?/br>
    凝春心里猶豫，但她力氣?小，抗著含月實在費力。

    她瞧他瘦弱的身板，還有跪得一瘸一拐的雙腿，眼神從上到下掃了一圈，懷疑道：“你行嗎？”

    云聽半蹲在兩人身前，躬下身侯著。

    “嗯，沒問題的?！?/br>
    他嗓音輕輕的，好似只有在她無知無覺的時?候，才?敢稍微瀉出點?帶著感?情的語調(diào)。

    背上一沉，他手臂背在背后，扣拳握住繃得筆直的上半身，神情無比珍重。

    安乞和凝春就?跟后面，一路安靜的出了甘泉宮。

    內(nèi)殿倏然變得空蕩，冷風(fēng)肆意叫囂，吹歪了長燃不滅的明燭。

    回蕩的落地聲響起，清嫵聽出了裴慕辭的腳步，額角微搐，不滿的嘆了口氣?。

    兩人在回京的船上黏了三天，又坐同一輛馬車回宮，現(xiàn)在距分開不過一兩個時?辰，他怎么又過來了？

    她正想?著，耳邊忽然響起清風(fēng)般的嗓音。

    “怎么站在這里？”

    清嫵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一個冰涼的懷抱從后摟住。

    鏗鏘的心跳緩解了她沒來由地焦躁，平靜下來之后，她卻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不是說?商討瘟疫的解決之法嗎？怎么還動手了？”

    裴慕辭側(cè)頭?嗅嗅肩頭?，卻只聞到懷里清甜的沉香味。

    意識到衣服還殘留著難聞的味道，他將清嫵放開，吩咐羲知準備沐浴的熱水，解釋道：“離宮太久，有些反對的聲音，不過都處理好了，不要?擔(dān)心。”

    他在后面整理著她的發(fā)尾，寬袍上的金絲龍紋不斷擦過耳后薄軟的皮膚，引起一片戰(zhàn)栗。

    清嫵覺得這人屬實無聊，轉(zhuǎn)身打開他的手，拉著他的袖口查看。

    “現(xiàn)在什?么事都犯不上你親自動手，過大的威壓只會讓京城的世家怕你懼你，說?不定背后籌謀些見不得人的事，但你若稍微退讓幾步，他們念著好，只會慢慢沉溺安逸，放松警惕，往后找個好的時?機收拾掉即可?！?/br>
    “嗯?！迸崮睫o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下，脫下外袍。

    “強權(quán)之下必有人反抗，恩威并施才?能最穩(wěn)固地收服人心?！鼻鍕诚崎_他放在芊腰上的手掌，瞪著眼，“怎么心不在焉的？有沒有聽我說?話？”

    “聽見了。”裴慕辭把外袍隨意丟在桌案邊，朝她伸出手，“來?！?/br>
    他將人抱起，走向大殿深處的寢宮。

    兩人的身影掩入重重帷幕疊嶂，這似乎是某種蓄勢待發(fā)的信號，在門外等候的眾人心中敲響了回蕩的鳴鐘。

    羲知拉上門，轉(zhuǎn)身拔劍，無數(shù)人影跟在其身后，如蜂蟻般撲向了京城的每一次角落。

    “什?么聲音？”清嫵探起頭?。

    “羲知他們守在外面的，哪有什?么聲音?！迸崮睫o拉著她邁入盥洗室，哄著她陪著一同沐浴。

    顧寒江那邊還沒有消息，也不知道杜矜何時?回京。

    若沒有找到祁域，若杜矜遲遲不歸，裴慕辭沒有時?間像清嫵說?的那樣徐徐圖之了。

    半月不到的日子里，他耗費半生埋下的各處暗線，都該在此刻發(fā)揮最大的作用。

    ——

    夜很安靜，烏云陰沉，掃街的狂風(fēng)陰冷，四處寂靜陰森。

    與?右相政要?不和的李御史猛然從床上驚醒，看向在旁哭哭啼啼的夫人。

    “事已至此，哭什?么？”

    夫人風(fēng)韻猶存，一雙美眸哭的紅腫，連淚都流不出來了，坐在一旁抽噎不停。

    她脖子上爬滿了黃豆大小的紅粒，還不斷往外流著膿水，乍看十分可怖。

    都說?患疫的人活不過兩周，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染上十天了。

    還不是不久前，一群身份不明的人闖入家宅，以女兒要?挾，逼她在家中用了疫病人家用過的灶具。

    “夫君，妾身害怕。”

    京中染病的人不多，她好幾日都沒有出過家門，生怕變成過街耗子，人人喊打。

    李御史撩起袖口，看向小臂上逐漸明顯的紅點?。

    家中數(shù)十口人，竟無一幸免，全部沾上了這可怕的瘟疫。

    “夫君，明日主上親自主持奏議會，你還要?去嗎？”李夫人緊咬下唇，聲音都在抖。

    李家世代為忠，她嫁進來之前的母家也是清白人家，沒想?到如今卻要?做這等遭天譴之事，怕是閉眼之后都要?被萬民唾棄了。

    李御史心中也是掙扎，拉起夫人的手，做好決定，“去吧，女兒不是還在那群人手里嗎？舍我一人，給女兒換個好前程，也未嘗不可?！?/br>
    當(dāng)初闖進來的那些人，為首之人答應(yīng)過的，只要?自己?幫他……

    “這就?對了?！?/br>
    暗處突然傳出聲音，把兩人嚇了一跳。

    角落里走出一個人，面上蒙著特質(zhì)過的紗布，露出一雙深邃好看的桃花眼，含笑道：“御史上諫天地，下束群臣，血濺朝堂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李大人可千萬看清，別濺錯了人！”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寅時, 清嫵睜開眼。

    甘泉宮的幔幔輕紗滌蕩若云，透光處隱隱看見幾處模糊的燭光，搖曳晃動?, 像是通往獄門邊跳躍的幽藍色鬼火。

    “吵醒你了？”裴慕辭站在帷架旁，里緊外松的朝袍威嚴厚重。

    他手里拿著一條漢白玉瓦的玄墨腰帶, 聽見動?靜后慢慢轉(zhuǎn)身, 湊到床邊。

    “你當(dāng)真要去？”清嫵揉揉惺忪眼角, 直起身靠在軟墊上?。

    許是還沒有睡醒, 她聲音里沒有平常的淡然?，而是多?了一份慵懶的嬌嗔。

    她抬頭望著他時, 他也掩目瞧她。

    最近的朝會都是右相主持, 聽說紛紛雜雜地?吵個沒完。

    “嗯，有些事情還是要親自知曉才好?！迸崮睫o坐在床踏處，拉開她身上?的被子。

    “干什么？”清嫵攥緊被角, 黑目染上?一層疑惑。

    裴慕辭把手中?的腰帶往前遞了遞, “第一次朝會，衣冠容不得差錯?！?/br>
    清嫵：“……”

    怎的她睡著的時候，他就能穿戴自如, 一醒過來, 就要她來伺候了？

    從小到大她還沒有給誰系過腰帶呢！

    裴慕辭見她不動?，蹭上?前去貼她的鎖骨。

    絲滑的發(fā)端鉆進衣領(lǐng)，清嫵情不自禁的抖了兩下, 就察覺到他的指尖在解她的衣服。

    這又是干甚啊！

    清嫵搶過他手里的腰帶，“我系！我系還不成嗎！”

    裴慕辭就要把頭埋在她的肩窩里, 聞著她發(fā)絲涌來的花香。

    清嫵還沒見過他這般難纏的樣子, 掐他的腰罵他：“能不能有個正形，這個樣子如何?給你束腰？”

    耍無賴的分明是他, 但清嫵的耳根卻紅透，聲音輕柔悅耳，起伏平緩，像是唱歌那樣好聽。

    裴慕辭起身，清嫵就只有跪在床鋪上?，才夠得上?他的腰。

    他嘴角上?翹，看?著她手臂不斷穿梭在他的腰腹間，繞了幾?圈之后，較為?生?疏地?打了個結(jié)。

    “好了。”清嫵拿掌心拍拍蝴蝶結(jié)，像是叫它要乖一些。

    裴慕辭看?著那個凸出一大截的丑陋花結(jié)，哭笑不得。

    他品了半天，實在是看?不過眼。

    低頷，細碎的額發(fā)半遮住眉毛，“不是這樣系的?！?/br>
    清嫵本還想聽兩句夸贊，沒想到等來這么一句，氣鼓鼓的瞪著他。

    忽的腰間一涼，細細的汗毛瞬起。

    裴慕辭挑開她的衣帶，將她睡袍的系帶掛在指尖，“我教你?！?/br>
    清嫵罷工，他噙著笑，不依不饒。

    明明兩人初初結(jié)合的時候，他只單純的想著去取悅她，讓她開心快活即可，可到了如今，他卻想要索取更多?。

    想讓她盈盈若皎月的目光中?只盛他一人，想讓她也花些心思在他身上?。

    想著想著，他扶住她的腰，把她按在柔軟的絨毯里。

    俊朗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單薄的嘴唇。

    本就不太結(jié)實的蝴蝶結(jié)散亂，層層衣領(lǐng)宛若門簾一樣敞開，露出清瘦但結(jié)實的胸膛。

    清嫵猛然?閉上?眼，腦袋里傳來“嗡”的一聲，像被推入了深不見底的懸崖。

    猝然?而來的失重感讓她不得不依靠能抓住的人。

    半蓋的衾被揉得雜亂，雙腳在絲滑的長毛墊單上?不停打滑，而裴慕辭衣冠整齊，發(fā)絲不紊，摟著她的肩胛骨錮住上?半身，力氣大的像是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