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歡 第60節(jié)
“你安心呆在汴京,幾日之?后我親自過去,把人千刀萬剮了給你解氣。”顧寒江心里對?這?前朝公主恨的牙癢癢,一定要?去看看這?是何方神圣,順便把那位能解毒的意識帶回來。 裴慕辭陡然轉身?,劈手將桌上堆積的公文拂落在地。 “嘩啦”一陣掉落。 他面沉如水,站在一旁斜睨著桌案。 顧寒江蹲下身?,邊撿邊道:“發(fā)泄發(fā)泄就算了,你在這?氣的心悸,人家那頭開開心心成親?!?/br> 這?話無異于火上澆油。 裴慕辭面色森寒,拂袖往內室走。 顧寒江一時氣血翻涌,又不敢去刺激他,提聲高喊:“安乞!” 安乞唯唯諾諾的帶著一隊人從外面跑進來。 “把這?些收拾了!再?去把忠議殿的奏章都搬到甘泉宮來,別讓他閑著!”顧寒江踹了一腳桌腿,死死盯著內室的方向。 他就在這?里守著,還怕裴慕辭跑了不成? 黑沉沉的夜幕籠罩,星光稀疏,內室的燭火亮了一晚上。 層層疊疊的帷帳飄起,在光亮下投出一個鶴立的身?影。 顧寒江見裴慕辭一晚上腳步都沒挪一下,心中稍穩(wěn),天空泛起魚肚白時,他實?在是熬不住,趴在桌案上小憩片刻。 沒想到周公會夢,安乞將他搖醒時,天色已經又黑了下來,明日便是萬眾矚目的新皇典儀。 “怎么了?”顧寒江模模糊糊睜開眼,分不清今夕何夕。 安乞都快要?哭出來了,聲音里說不清夾雜了多少慌張。 “公子不見了!” 顧寒江猛一激靈,騰地竄起身?,“你說什么?” 安乞望著空蕩蕩的宮殿,不只如此?,羲知和羲行,還有直屬裴慕辭的一組護衛(wèi)隊都不見了。 “公子會不會去找前朝公主了?” 顧寒江破口大罵,將甘泉宮所有人罵的狗血淋頭不敢回嘴,他才消氣。 “快去追啊,真想他死外面啊?”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顧寒江認為旁人多半勸不住裴慕辭, 而且他也不可能聽?得進去。 于是將明日大典的事安排給幾個值得信任的親信之后,帶著安乞親自去追。 兩人只?乘輕騎,每逢驛站便換馬前行, 汴京的繁華很快被甩在身后。 裴慕辭歇在?渠州州府,梅永正奇怪剛走了沒幾天的人怎么又回來了, 木門就被很粗魯的踹開。 “嘭”的一聲。 屑塵四飛, 裴慕辭眼皮都沒抬一下, 輕抿了一口徐鶯新呈上的冬茶。 顧寒江握緊雙拳走?了進來, 心里燃燒的熊熊烈火就是撲不滅,“跑累了?還擱這休息一下?” 裴慕辭輕飄飄地掃了他一眼。 兩人一站一坐, 無?聲對峙。 顧寒江真?想上去劈開他的腦袋, 看?看?里面裝的到?底什?么東西?。 那么多?人夢寐以求的高位和玉璽,他就像個甩手掌柜一樣說跑就跑了,而且還是為了一個身份都說不出口的女人, 這樣的做法根本不把跟了他這么多?年的弟兄放在?眼里。 “給個準話, 別讓我這么多?年的心血付諸東流。” “最后一次。”裴慕辭將茶托坐在?茶座上,杯中清茶蕩出圈圈漣漪。 顧寒江見他還是分得清是非,心中的氣消了些, 搬了凳椅坐在?他身邊, “那怎么不早些去,把人抓了趕緊回汴京去。” 不等他話說完,徐鶯帶著個年紀很輕的小伙, 進來回話,“桃花村離這里還有一段山路要走?, 若不是里面的人接應, 很難找到?進村的入口,村里的人基本上都是自給自足, 不會到?外面來采買,我們費了些時間才找到?可以送我們進去的人。” “躲的真?遠?!鳖櫤皣K”了一下。 可想想也是,前朝公主,可不得避遠一些? 裴慕辭沉默寡言的坐在?上位,卷帶著風沙的陰霾在?他眉眼間慢慢匯集,最終變幻成一聲隱含自嘲的輕笑?。 笑?過之后,他又似平靜的水面般,掩蓋了所?有的波瀾,令人難以琢磨。 “那現在?能進村嗎?”顧寒江皺起眉。 這么多?年虎口求生的經驗告訴他,做事拖拖延延的,很容易頻生意外。 裴慕辭也是這樣的環(huán)境下長大的,不會不懂這樣的道理。 他就是狠不下心。 聽?安乞說上一回渠州城里經歷的幾次追捕,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嗎? 要是最開始就不擔心她身份暴露,也不去管她愿意跟著誰跑,直接將人抓過來關在?地牢里,哪還會有后面這么多?的事。 為了個女人,優(yōu)柔寡斷的。 顧寒江非常不屑的遞出去一個眼刀,覺得這事還是要他親自出手才行。 小伙回他話:“可以是可以,但是公子不是吩咐我們等兩日再進去嗎?” “怎么又要等兩日?”顧寒江控制不住地怪叫,幾乎要收不住自己?的音量了。 打仗的時候都知道夜長夢多?的這個道理,怎么一到?那公主身上,什?么手段都忘記了?兩日時間,又多?了多?少變數? “那個、軍師,兩日后是公主和顧醫(yī)師的婚期。”安乞唯唯諾諾接上話,不敢多?說。 顧寒江只?覺得腦漿子都被氣得晃,口無?遮攔道:“為何又非要那天?你要去喝兩杯喜酒?” “我要是大婚當日把杜矜綁了,她會不會主動來我?”裴慕辭的聲音幾近平淡,冷的像是一股寒風吹過,“畢竟她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跟著杜矜走?了,舉止還那么恩愛,應該很在?意他吧?!?/br> 他眼中沒有一絲暖意,看?不出一點感情波動,唯獨將“恩愛”二?字咬的極重,后槽牙都跟著輕顫。 顧寒江嘆了口氣,過來好半天,抿唇道:“綁可以,但是你不能把人殺了,你身上的毒還得靠他解呢?!?/br> “嗯?!迸崮睫o隨口應了一聲,也不知道到?底聽?沒聽?進去,“那就這樣定了?!?/br> 顧寒江見他忽然這般好說話,正有些詫異,就看?見他拿過身后的長劍,提著劍柄往外走?。 “干什?么去!” 羲知和羲行追上去,安乞拉住顧寒江,沖他搖頭。 “軍師還是別去了,看?見些血腥的畫面,睡不著覺?!?/br> “荒謬!我一路帶兵打上來,什?么場面沒見過?”顧寒江甩開安乞的手,匆匆跟著三人點兵出城。 絡腮胡將軍似乎習慣了裴慕辭的節(jié)奏,迅速點了三千兵馬隨他出城。 這頭顧寒江還在?準備排兵布陣,那邊裴慕辭就帶著人,莽撞的沖進了最近的一頂南朝兵帳。 前后不過半個時辰。 回來時,裴慕辭端坐在?主位上擦劍。 顧寒江腳步虛浮,被羲知和羲行一起架進來。 隨后做了整整一晚的噩夢。 夢里全是零碎的四肢,和分不清全貌的內臟攪在?一起,刺耳的尖叫和求饒響徹天際。 —— 新婚前夫妻不能見面,所?以這三日都是云聽?陪著清嫵,霍勛則跟著杜矜借住在?隔壁大娘家中。 榻邊放好了疊得整整齊齊的婚服,云聽?端藥過來,清嫵撇開臉,“大喜的日子喝什?么藥啊?!?/br> 話雖如此,她還是去拿碗盞,畢竟杜矜在?時她的藥沒有停過,若是今日身子出了岔子,應該會很難堪吧。 她抬起視線,“你手抖什?么?” 云聽?宛若突然驚醒,把雙手垂到?身側,努力遏制心中泛泛而出的惶恐,“殿下的好日子,奴婢高興。” 清嫵未置一詞,小口小口喝著藥。 她總覺得今日的藥里有股奇怪的味道,但念到?云聽?總不會動手腳害她,便忍著疑惑把藥喝完了。 也許是剛熬出來的藥太燙,喝完之后她覺得身上在?不斷冒著熱氣,連五臟六腑都染上了燥熱。 清嫵把空碗遞回給他,還不忘叮囑,“往后不要再這么稱呼我了,若被有心人聽?去,早晚得出事?!?/br> 外面?zhèn)鱽磬须s的嬉笑?聲,大娘們來清嫵這邊帶她換衣梳妝,云聽?自然就退了出去。 清嫵不會畫這樣濃的妝,手生得很,好幾處都畫歪了地方。 “娘子還真?是仗著自己?個兒好看?,下手沒輕沒重是?!庇写竽锟?不下去,上手給她抹了多?余的地方,幫著她把吉服穿好,手揣進袖子里摸索著什?么。 “聽?杜醫(yī)師說你們父母家人都不在?了,我們幾個老婆子便湊了幾塊料子,給娘子做了根金簪。”大娘從袖中摸出四四方方的絹帕,不好意思的交給清嫵。 這杜家娘子氣度不凡,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姑娘,也不知道會不會嫌棄她們這不值錢的禮物?。 清嫵將層層帕子展開,里面是包裹的極好的一根細簪。 料子是下等的料子,連打磨的手藝都很粗糙,可清嫵想到?了原來伺候自己?的三個小丫鬟,癟了兩下嘴角。 除了父皇之外,還沒有長輩對她這樣好過。 “這大好的日子可不稀得哭,好不容易囫圇個妝!”大娘們見瑩珠都掛在?眼眶里了,趕緊安慰逗她笑?,可別等會接親的郎君一來,還以為她不喜這門親事呢。 清嫵對著模糊的銅鏡,萬分珍重的把簪子放進發(fā)?髻里固住。 “呀,真?好看??!贝竽飩兗娂姺Q奇。 芙蓉玉面,婀娜裊裊,那根粗糙的金簪都被襯托的熠美起來。 年紀最長的阿婆走?上前,給她蓋上蓋頭,說了祝詞。 “芝蘭茂千載,琴瑟樂百年?!?/br> 清嫵聽?的害羞,兩頰泛起絲絲潮紅,竟比那粉水胭脂美的更?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