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他們還一起做了不少事。

    風(fēng)頌觀旱災(zāi)，便意圖甽改為垅，垅改為甽治旱，引起了一些手握雨符控制底民的地主反抗。

    羅暮衣力排眾議，采取暴力施壓，饒是得罪所有的地主和貴族，也要推行下去，治理好了困擾望北臺之民多年的旱災(zāi)。

    羅暮衣還記得，這件事做成的時候，一位地主魔修發(fā)怒，怒襲風(fēng)頌。風(fēng)頌因制造結(jié)界耗力過多而受傷，她得知后，親手把那魔修千刀萬剮，隨后便去找了風(fēng)頌。

    “你這是何苦？”羅暮衣當(dāng)時拉著他的手道，“這里不是仙界。你可以躲的。”

    “我躲，法器本將成，便得一月后再次重鑄。”風(fēng)頌道，“于我分毫之痛，于望北臺之民，是切膚之痛。”

    羅暮衣當(dāng)時拉了他的手許久，第一次考慮放棄報復(fù)他。

    她把靈力渡給風(fēng)頌救他。

    但如今，回憶起來，也只有醒來時，風(fēng)頌把斗篷披到她身上、人不見蹤影的場景。

    羅暮衣再次想起風(fēng)頌前幾日對她說“殊途”的模樣，真絕情啊。他霽月光風(fēng)，本就看不起她討好幽壙的做派了，若是知道她得了毒還要隱瞞，估計更鄙夷她吧。

    羅暮衣呼了口氣，本來看到遠(yuǎn)方的結(jié)界，還有些猶豫，想到此處，她的心也堅定下來了。

    強扭的瓜不甜。

    為了保命，她便把他們之間的線砍斷吧。

    對二人都好。

    只不過循序漸進(jìn)。

    “主。”一道聲音自羅暮衣身后起。

    她驀地回神，魔宮主管無瑕跪在她身后。

    這是羅暮衣在魔域最信任的手下。也是一位仙域來魔域的流民，算是患難與共。

    許多事，羅暮衣讓無瑕去查。

    “如何？除岑浮外，我身上可還有軼事？”

    羅暮衣正是無t z瑕去打聽自己的消息。

    無瑕垂頭：“主，如今您的身上，除了風(fēng)仙君，便只有一樁傳聞，是那位……岑浮?！?/br>
    說到此處，無瑕目光閃動，作為羅暮衣的親信，她知道，這是個讓她們極不愉快的名字。

    “哦，我和我岑師兄……怎么傳的？旁人能查到何等地步？”羅暮衣又問。

    無瑕：“外面的人都道，您和您這位死去的師兄似幾成眷屬，但又分崩離析。后來，他意外死后，您又很傷心……外人能查到的，便只有這處了。”

    羅暮衣點頭：“很好。那岑浮的模樣，可有人能查出來？”

    無瑕搖頭：“不能。如今，望北臺找不到一幅岑浮的畫像。當(dāng)年……這惡魔本就不喜用真容面向外人，沒幾幅畫像。他死后，魔主您更是未防后患，下令毀了他的畫像，不準(zhǔn)人提起，所以不會有人查出他真容。”

    羅暮衣呼了口氣。提起“岑浮”，她只覺四周空氣都渾濁了幾分。

    “那便好?！彼降讗鄄粣坩〔恢匾?，旁人覺得她愛過就好。

    “我記得，三日后，是岑浮的祭日。也是冬至?！?/br>
    “是……魔主。”無瑕低頭，“屬下也至今記得，二十年前冬至……”

    “在您的寢宮……他的死?！?/br>
    羅暮衣驀地回頭，目光尖銳如冰。

    無瑕低頭，不敢再言。

    冷風(fēng)簌簌。羅暮衣道：“可知風(fēng)仙君在何處？還在霧山么？”

    “回魔主，魔主既然回來了，風(fēng)仙君自也快來了。屬下聽說，風(fēng)仙君明日便啟程回來。先前風(fēng)仙君也是受仙臺令大長老之令，才留守霧山處置烈毒入心之人?！?/br>
    說到風(fēng)頌，無瑕的語氣比提起岑浮好多了，“屬下也聽說，仙君也有去督查‘庇舟之所’的搭建，懲處了一些試圖渾水摸魚的貪污資材的渾人，才拖住了腳，可是大快人心?！?/br>
    “烈毒入心”、“渾水摸魚”……過去聽到這二詞，羅暮衣不會有什么感覺。

    此時，她的手暗暗一顫。

    但她到底是魔主，不會把情緒外露出來。

    “二坡的妖禍根源，查了么？”羅暮衣問。

    無瑕應(yīng)是。

    二人繼續(xù)密談。

    ……

    羅暮衣當(dāng)然不會傻傻地直接對風(fēng)頌說——“來我寢宮后的密室，看看那里的畫。你不過是個替身”。

    這么做太過突兀了。

    她之前和風(fēng)頌?zāi)敲从H近，突然這樣，不止會讓風(fēng)頌懷疑，也會引起她的政敵懷疑。

    這是致命的。

    羅暮衣清晰地明白：

    她要循序漸進(jìn)，在和風(fēng)頌分開的事上，給出順理成章的理由。

    至少在外人看來是這樣。

    而羅暮衣曾經(jīng)的師兄，便是她合適的理由。

    ——曾經(jīng)愛過，死了，又忘不掉，所以找了個和他相像的人打發(fā)時間，聽起來很合理。

    她要先讓風(fēng)頌知道這個人，然后在他尋思或者猜得十有八九的時候，給他肯定的答案。

    以風(fēng)頌的傲氣，哪怕不喜歡她，估計也要氣得離開她，再也不看她一眼。這種欺騙，等于侮辱了。

    羅暮衣抿唇。

    已是冬至。流水潺潺，她正坐在結(jié)界密布的幽林中，宮人設(shè)了冬至宴。

    她回首問：

    “風(fēng)仙君到望北臺了么？”

    作者有話說：

    調(diào)整了下新寫的文斷章。注：引自權(quán)德輿《二月二十七日社兼春分端居有懷簡所思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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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替身

    ◎衣衣喊另一人的名字?！?/br>
    “魔主，風(fēng)清仙君已至。不過在東城門耽擱了會兒，許多魔民都要去見他?！?/br>
    羅暮衣垂眼。她知道，風(fēng)頌因為這十年和親頗有功德，在望北臺頗有民心，平時出行和歸來，凡民和魔民都夾道迎送，也有人喜歡到他屬下那里伸冤。

    ——我也沒少幫人伸冤，不過是手段更恐怖了些，來的人比他就少了些。憑什么？

    羅暮衣這會兒，大概是心里對風(fēng)頌命星擋下自己去死路越來越有怨氣，竟不自覺地和他較勁起來。

    想罷，她悶悶喝了兩口酒。

    烈酒下肚，羅暮衣道：

    “那送帖過去。請風(fēng)頌過來用宴?！?/br>
    “是?！睂傧碌皖^。

    羅暮衣又按上酒樽，摩挲，臉色微冷。

    風(fēng)頌會來么？她想。

    三日前他們還吵了架，還是為了風(fēng)頌認(rèn)為的她所犯的原則上的錯誤——她斷了庶平之人的路，拿他們喂災(zāi)。

    羅暮衣站在自己的角度，自認(rèn)為一切無錯。她是理智出發(fā)，權(quán)衡利弊。

    但或許這十年道德上受了些風(fēng)頌?zāi)鞘ス馄照招宰拥挠绊懀氲酱耸拢睦镆渤恋榈榈摹?/br>
    她其實為那些人，想了后路……羅暮衣手中酒一顫，卻又繼續(xù)想風(fēng)頌。

    總之，無論如何，她認(rèn)為風(fēng)頌短時間內(nèi)是不會認(rèn)同她的做法，極可能還想和她割席，心中鄙夷和憤恨也未消。

    若此時他不來，她大概只有用更卑劣的法子讓他來了。

    戲臺搭好，戲必須上演。

    羅暮衣又吞下兩杯酒。她喝得有些多。但喝醉，也是她今日的計劃。

    雪簌簌下著。

    火爐燒著酒，酒香四溢。

    羅暮衣卻忽聞腳步聲，回首，見宮人很快回來，抿唇。風(fēng)頌這么干脆就拒絕了？

    卻見侍者過來，跪在她腳下道：

    “主，風(fēng)仙君至！屬下出去見到風(fēng)仙君，道魔主請他去冬至私宴，仙君立刻應(yīng)了，讓屬下先報?！?/br>
    羅暮衣一怔。

    立刻應(yīng)了？

    卻又聽踩雪颯颯聲傳來。

    只見風(fēng)頌穿林而來，頭上是弟子撐的傘，踏在石階上而來。

    他面色如霜，一身雪衣，覆著雪白的斗篷，斗篷嵌雪裘，如融入了結(jié)界外的雪中。

    他的臉迎著天光，如月般好看，烏發(fā)披散半束，墜銀珠。

    見到她，他驀地止住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