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頓了頓，又冷冷道：

    “有利？”

    “羅魔主。”

    他已換了稱謂，“你的有利，就是用庶平之人的命，來填你的功績么？”

    “……”羅暮衣緊抿嘴唇。

    “以無辜之民的性命換利，”風(fēng)頌冷冷道， “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他擲地有聲，羅暮衣胸口氣血翻涌。

    風(fēng)頌說話的意思，她怎不明白?

    他只在說她遲早要受報應(yīng)。

    但他在仙域高高在上，十年里并不關(guān)心她，怎么可能明白她的處境？

    她行差踏錯，四處都是政敵，都會輕易要了她的命。她也不過是在做最理智的選擇！

    “別對我這般說教。你以為你是誰？”羅暮衣再不耐煩，抬頭瞪風(fēng)頌，“你是仙修，出身高門，站在云端，說‘以善為本’，當(dāng)然容易。我，是倚靠幽壙的魔修?！?/br>
    “落回地面，風(fēng)頌。看清楚，我們不一樣?！?/br>
    “……”風(fēng)頌瞪她，指節(jié)按上“萬寒”，發(fā)白。

    他抿唇，似已被她氣得快沒聲。

    羅暮衣繼續(xù)出言，眼神仿若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而我們聯(lián)姻前，你也當(dāng)知道，魔域沒有無辜的人，凡民也做過惡事。你不要把你那套搬來。我們只思考利益。”

    “……利益？”風(fēng)頌冷笑一聲。

    “是啊。而只有強者在魔域，才有資格思考利益?！绷_暮衣睜大雙眼，她一雙血紅的眼，竟有幾分可惡的無辜，“我夠強，所以我有資格用弱者換取我的利益。過去，我是因為你這位仙修道侶，沒那么明目張膽。但你要記住，我為你顧忌歸顧忌，一切的前提，都不可以撼動我的立身根本?！?/br>
    “如果一件事，影響我個人利益，再卑劣，我都會做?！?/br>
    羅暮衣微笑。

    “你記住了。”

    她的笑很天真，卻似有一只無形的手橫在二人中間，似撕碎了什么。

    大概是一直想忍耐的人，不想忍耐了。

    風(fēng)頌無聲地看著她。

    頭頂，隱雷響，黑云壓林。

    許久。

    風(fēng)頌出言，聲音沙啞：“這就是魔，對么？”

    要割席了？羅暮衣近來格外煩躁，也突然失去了順著他的意圖。

    她道：“對啊，但你也是魔的道侶。你得忍受魔啊，真不幸?！?/br>
    風(fēng)頌閉眼，寒聲道：“不，仙魔，終殊途?！?/br>
    “……”

    “殊途”二字，若一把刀，割上了羅暮衣的神經(jīng)。

    她突然心中生起狂躁。

    殊途，是么，這或許就是她和仙修將走向的結(jié)局。她也認為的確如此。

    羅暮衣突然低低笑了起來。

    她的聲音也有些沙啞。

    風(fēng)頌抬眸，羅暮衣卻突然一把按住他，扣住他握劍的手。

    “是否殊途，選擇權(quán)在我，你得讓我好好想想啊。”

    她的手有力。

    風(fēng)頌手臂一顫，冷t z冷瞪她。

    過去便是如此，羅暮衣喜歡強扣住風(fēng)頌，喜歡看他如此冰冷、憤怒又無奈的神色。

    他們的臉貼緊，

    鼻息交纏。

    羅暮衣卻倏然一句話不說，松開風(fēng)頌的手。

    她全身化為散著鬼氣的葉，隨風(fēng)消失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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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分開

    ◎她要和他和離?！?/br>
    “羅暮衣?！?/br>
    夢?；靵y的夢境。前方一片明朗。

    羅暮衣順著溪流而上，風(fēng)頌一身雪衣，站在岸邊。

    他低頭，一顆晶瑩剔透的水靈珠，沉入了渾濁的水流。靈氣散發(fā)，溪流清澈，奔向遠處田野。

    那是魔域荒蕪的田。

    “為什么做這些？”羅暮衣問。

    風(fēng)頌垂眸。

    “積善逢善，與人恩澤，當(dāng)有厚報?！?/br>
    冽冽寒風(fēng)吹著他的斗篷，狐絨迎風(fēng)動。

    他的鳳眸，映著天光。

    ……

    羅暮衣猛地醒了。她從床上坐起來。

    營帳之中，只她一人。

    羅暮衣并未回原來的營帳。她現(xiàn)下是一眼都不想看風(fēng)頌。她在二坡外的營帳住下。

    但沒想到……還是夢到了。

    羅暮衣抿唇，卻忽覺不太對。

    她抬手，擦了額頂滲出的冷汗，低頭，手臂竟隱約泛起一陣青光。

    怎么回事？

    羅暮衣不解。

    她隱約生出不祥之感——這是她的直覺，正想探查，卻忽然聽到下屬拜見。

    下屬進來，帶來一個消息——聽聞，萬劍山的風(fēng)三瘋了。

    “瘋了？怎么瘋了？”羅暮衣蹙眉。

    “被那妖怪的血侵入眼，再認不出他娘，想來，惡有惡報！”

    羅暮衣不知自己的下屬如此高興做什么。

    她敲著太陽xue，回憶發(fā)生了什么。

    二坡成為廢墟。

    長公主對她滿意。

    卻見又一魔官進來：

    “魔主，不好，不好了……仙魔二域，都出了烈毒入心之人！想來，這次的妖災(zāi)，是被他們引來的！”

    羅暮衣猛地抬眸，手也一顫。

    ……

    烈毒入心。

    這大概是如今仙魔二域修士都極為恐懼的四個字。

    顧名思義，便是指烈毒進入心脈。此處的毒，是指妖毒。

    而中毒之人，受妖毒影響，會逐漸侵蝕理智，失控后傷人無數(shù)。更可怕的是，修士的心臟，自此成為大妖的“錨”，可借此錨，召喚小妖，攻擊人族。

    過去，烈毒入心的人，是必死的。

    但現(xiàn)下，仙域想出了一個法子，高階修士可化法力去毒，但化去法力不可回，中低階修士則剝仙骨。

    而魔域呢，高階修士，本可通過某功法也化去此災(zāi)，但是……因為政、治斗爭的緣故，烈毒入心之人，也必死。

    因為長公主曾以烈毒入心之罪斗倒先皇遺脈，所以無魔修可對此癥必死產(chǎn)生異議，不然就是反幽壙。

    “烈毒入心？何人？”而在路上，羅暮衣了解了是哪兩個人出事。

    “回魔主，魔域，是東領(lǐng)地尹東亭的余夫人。仙域，則是一位姓秦的仙君，風(fēng)仙君掌刑剝骨?！?/br>
    羅暮衣抿唇，不知怎地，她心臟難受地跳了幾下，引出幾分針扎的劇痛。

    她卻按住這感受，不讓旁人察覺。

    “他們?nèi)绾稳堑难?？?/br>
    妖毒入心。那得直面大妖，才可中。

    “被大妖入夢，因貪念去了禁地，才得此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