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

    這種類似生意場上的模板笑容他見得多了去了，心知肚明。

    宋康不動聲色地覺得失望，大概是自己的到來給她帶來了麻煩。他用胳膊肘夾著皮包，低聲說：“我還要去便利店吃點東西，你們先回去吧?！?/br>
    “爸爸再見，路上小心啊。”

    中年男人的步伐在往前邁了幾步之后慢慢停下，他縮了縮脖子，往回看了一眼，女兒與外甥還靜立在原地，見他轉(zhuǎn)頭看他們了，他們默契地一同伸出手在寒風(fēng)中朝他揮手告別。

    尚未走遠的他瞇起被蒼老細紋包裹住的雙眼，在幾秒鐘的愣怔之后，轉(zhuǎn)身徑直走入便利店，余光瞥到他們尚未離去、僵直站立的身影。

    排隊結(jié)賬，宋康沒來由地陷入從前的回憶里。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開始回憶過去，就好像有人突然扔了一粒小石子在湖面上泛起了小小漣漪。

    一樁樁微不足道的小事好似被編織成了一張蜘蛛網(wǎng)，最后又被腦中的混沌漩渦所吞沒。

    那無形的網(wǎng)宛如抓不住的流水，只一瞬間，便消失不見，這令他突然頭疼起來，連收銀員的提醒聲也沒聽見。

    “先生？先生？前面也可以結(jié)賬哦?！?/br>
    店員的提醒聲讓他從回憶里掙脫出來，他尷尬地對收銀員笑了笑，迅速走上前去結(jié)賬。

    宋康在高鐵站外面的便利店里買了兩個包子填肚，玻璃窗外是一個個拿著行李箱的匆匆旅人，一對情侶正好站在不遠處哆嗦地擁在一起取暖。

    宋康仔細瞅了幾眼，只見女生穿著運動鞋，還露出了腳踝的一塊皮膚。男生雖然穿著靴子，褲子與靴子中間也露出了一點皮膚。

    女生長得很漂亮，張揚的銀色大圓圈耳環(huán)顯眼地晃蕩在耳垂上，在寒風(fēng)中搖擺不定，他好似聽見了清脆的金屬“叮當(dāng)”碰撞聲。

    保守的中年男人在心里暗暗感嘆“年輕人要風(fēng)度不要溫度”，并且再一次對年輕人的新潮時尚表示不解。

    他盯著年輕情侶的鞋子與凍紅了的腳踝，幾個熟悉的鏡頭卻突然如閃電一般在腦海中一晃而過。

    不知為何，從剛才開始，他就好似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啃咬包子的動作慢慢停下，宋康撐著額頭，努力回想先前在那兒看到的一切。

    幾乎長得一樣的灰色棉襪。

    干凈無塵的北房間，床單床被異常凌亂。

    女兒開始一看到他時的驚慌。

    女兒不時躲避并且空洞的眼神，過于淡漠安靜的陳沐陽。

    他們送他到高鐵站時，女兒不小心被人撞到時陳沐陽反應(yīng)敏捷地拉過她的手臂保護她的動作。

    在他說完讓他們直接回去后，女兒緊繃的身軀一下子放松的模樣。

    還有他難以理解的新潮字母耳釘。

    女兒的發(fā)絲如棕色的綢緞朦朧地遮蓋住她紅紅的耳朵，他看不太清楚具體的字母，但那是一個長得和圈一樣的字母，大寫字母的下半部分是圓潤的弧度。

    凝視著手機鍵盤的時候，老朱的話如同星火一般在他腦海中燃燒起來。

    「您女兒可能喜歡上了一個不能告訴你的人。」

    “不能告訴我的人？”

    宋康喃喃自語。他瞪著窗外的情侶，紊亂的蜘蛛網(wǎng)終于在心底結(jié)成。他的眼里突然閃爍起一團藍色的陰郁火焰。

    有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瞬間浮上他的心頭。都說人有第六感，這時候的宋康覺得胸口有什么東西橫亙在其中，喉嚨哽得吞不下食物。

    他回憶起前幾年他來這里時他們的樣子。拘謹(jǐn)，克制，不溫不火，其實都沒有變過?？墒撬麖膩頉]有懷疑過他們。

    便利店的店員就是在這個時候被這個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的中年人給嚇了一跳，桌子上還留著一個塑料袋和一份干干凈凈的報紙。

    ***

    小區(qū)大門對面有一個老舊的家庭旅館，宋康要了一間能看到小區(qū)大門的房間。

    中年男人將椅子推到窗簾半拉開的窗臺邊，“砰”一聲坐下后，一邊吸煙，一邊眼睛眨也不眨地緊盯馬路對面的小區(qū)大門，從白天看到了黑夜，第二天醒來后，再繼續(xù)死盯著小區(qū)大門。

    他看到拄著拐杖的老頭老太傴僂著背走出來到水果攤挑挑揀揀，并漲紅著臉和小攤販討價還價。

    他看到騎著電瓶車的快遞員神色漠然地背著儲食箱，毫不減速地拐彎進去。

    他看到崗?fù)さ谋０膊粫r走出來對騎著三輪車來收垃圾的人怒吼，并擺手讓他滾遠一點。

    他看到穿著校服的學(xué)生一臉倦容地背著沉重的書包早起去上課，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