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42 章
—要說厭惡吧,厭惡的是來的客人;要說喜愛吧,喜愛的也只是能讓他和meimei活下去的一份兒工錢。 在嚴寒酷暑都能吃人的年月里,他考慮不了別的。 賀作舟沒想到方伊池能說出這樣一番話,忍不住伸手捏他蒼白的腮幫子:“你爺們兒在這兒呢,用不著你考慮這么多。” 方伊池悶悶地反駁:“我也是男人。” “我知道。”賀六爺拿眼睛瞄他身上的外套,又想著法子給萬祿使眼色,讓人回去拿錢。 可萬祿從沒想過賀六爺也會缺錢,愣是沒明白意思,還以為賀作舟不想看見方伊靜,就直接把人帶進了病房。 賀作舟恨得牙yǎngyǎng,心道以后和小鳳凰出來,褲子兜里也得塞錢。 而方伊池生怕賀作舟再說出點什么話,連忙去問醫(yī)生看病多少錢,結(jié)果手往口袋里一伸,摸出了六爺?shù)钠A。 “呀……”方伊池的臉一點一點紅了。 賀作舟眼疾手快地把自己的皮夾搶過去,抽了錢遞給醫(yī)生:“去看,yào揀好的、貴的開?!?/br> “六爺……” “甭跟我客氣?!辟R作舟又把皮夾塞到他懷里,“咱倆誰也不欠誰的?!?/br> 哪兒能不欠?。?/br> 方伊池皺著眉在心里嘆了口氣,他欠六爺?shù)奶嗔耍瑥南惹霸陲埖昀飫傆鲆娔菚r候起,一直到現(xiàn)在。 他原本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嫁給賀作舟,日后就算六爺不要他了,也拎得清些。如今這算是什么事兒?非但沒拎清,還滾雪球似的越欠越多。 “不過小鳳凰,我想起來了。”賀作舟生怕方伊池亂想,挑另外一件事來說,“阿清說的那場戲,你還真給忘了?” “什么戲?”他轉(zhuǎn)移了注意力,話一出口,愣住了,“您說的是我剛?cè)ワ埖昴菚旱氖???/br> 方伊池剛進飯店時,還沒撇得下臉穿旗袍,做了個唱戲的角兒,被經(jīng)理安排唱《蘇三起解》。 《蘇三起解》是什么戲?。渴莏i nu玉堂春被解救的故事。經(jīng)理安排這么一出,擺明了求著來飯店的客人把服務(wù)生帶出去,恨不能直接明碼標(biāo)價了。 八大胡同蕭條了有些時日,而飯店是過了明路的,干這么一出也是實屬無奈,至于是誰的無奈,那就不得而知了。 走投無路的方伊池進了飯店,得了經(jīng)理的賞識,穿著戲服,跟師承程派的老師傅學(xué)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戲。 邊學(xué)邊唱,起先就是走個過場,后來稍微能壓得住臺,便趕鴨子上架似的,立刻讓他扮玉堂春了。 方伊池的水準放在外頭,絕對沒人聽,可上飯店的客人大多不是來聽?wèi)虻模瑹o非是想裝個洋派,湊個熱鬧,就愛中西混雜、不lun不類的調(diào)調(diào),加上他長得好看,剛一上臺,就博了個滿堂彩。 賀六爺撞上的正是他剛上臺的那一回,方伊池緊張得唱錯了好幾個句子,好在客人不關(guān)心這個,他出了一身冷汗,下了臺就往休息室跑。 而賀六爺就等在休息室門前,叼著煙,目光斜斜地打量方伊池。 那時候的方伊池才十六七歲,在窮人家里已經(jīng)不算是小孩兒了,但在賀作舟眼里,還嫩著呢。 他拎著厚重的裙擺,沒瞧見躲在暗處的賀六爺,獨自走進休息室,一陣兵荒馬亂過后,穿著一件單薄的小褂出來了,一邊低頭走,還一邊往手背上抹嘎啦油。 賀六爺橫chā一腳,原本想來個半道截人,誰承想,方伊池走路不看道,非但沒瞧見賀六爺?shù)哪_,還結(jié)結(jié)實實地絆了一個跟頭。 賀作舟就想和上臺唱戲的小孩兒說兩句話,沒想到愣是把人弄倒了,哪里還好意思再打趣,干脆蹲下來問:“你怎么不看道?” 六爺開口就是兇巴巴的語調(diào),方伊池只當(dāng)自己遇上了蠻不講理的客人,狼狽地爬起來道歉:“對……對不起,我趕著去收拾舞臺,您……您沒事兒吧?” 原來是急著去拿唱戲的行頭。 賀作舟忽然xiele氣,覺得欺負方伊池挺沒勁兒的,搖著頭放人走了。 當(dāng)時的方伊池比現(xiàn)在還要瘦小,腰細細的,一瘸一拐地走掉時,背影看著特別招人疼。 “我頂多能給人逗個悶子?!狈揭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