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浮生若夢
書迷正在閱讀:重活了h版、jian尸之路、一個OL的自述、邪器(全)、【約戰(zhàn)同人】時崎狂三的jingzi時間、jiejie的性癖、孫曉薇的丈夫、我的女鬼女友、我的黑社會老爸一起3p老媽、少年jiba和熟女絲襪
一把劍丟了過來。 聶陽下意識的接住,緩緩拔出,吞口下一瀲清光,寒氣逼人,確實是一把寶 劍。 他抬起頭,盯著仇隋,把劍鞘丟到了一邊。 把劍借給聶陽的劍客頗為不滿的瞪過來一眼,只是在仇隋面前不好發(fā)作???/br> 來,若不是仇隋開口,那人是一定不會把劍借出的。 這里的人,竟然都這幺相信他。聶陽握緊劍柄,憤怒抽緊了他每一條肌rou, 發(fā)白的手指緊貼著纏布微微顫抖,劍穗懸在下面,輕輕晃動不休。 仇隋也拔出了劍,立刻便有一名弟子上前接過劍鞘,恭恭敬敬的放回桌上。 全然是一門宗主風(fēng)范。 云盼情憤憤頓足,若不是此時出言會分了聶陽的心,她必定會抱怨他為何不 走。盡管心中有氣,她還是與孫絕凡不約而同的守在了通往廳門的路上,順手撿 起一把劍鞘,收劍示和,免得節(jié)外生枝。 田義斌眉心不斷鎖緊,皺出的紋路猶如斧鑿,慕青蓮輕輕嘆了口氣,把手放 在了他的肩上。 已沒人能阻止這場決斗。 “誤會已讓你憤恨難平,在下只有親自出手。今日之事,已鬧的太不愉快,” 仇隋緩緩說道,目光輕描淡寫的從云盼情和孫絕凡那邊滑過,“即便誤入歧途, 你總歸是聶家晚輩,這次比試,只當(dāng)是對你稍加教訓(xùn),望你能及時悔過,迷途知 返?!?/br> 這番話語氣柔和,隱隱帶著不及期許的失落與顧念舊情的不舍,旁人聽了, 紛紛向聶陽投來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猶如一群長輩,在盯著族中最為忤逆的不肖 之子。 罷了,和這班人有什幺可說。只要殺了仇隋,縱使被他們?nèi)浩鸲鴼⒅?,也?/br> 是了結(jié)了畢生所愿,死,也可以瞑目了。聶陽深深吸了口氣,強(qiáng)迫自己暫時忘掉 浴血出逃的meimei。 所有的精神,都必須集中在面前的對手身上。 任何一個哪怕會玉石俱焚的機(jī)會,他都不能放過。 好似不屑在聶陽激斗疲憊之時出手,仇隋從容不迫的持劍站定,靜靜望著他 胸口起伏,把氣息調(diào)整到最為合適的狀態(tài)。 血脈中的真氣鼓蕩得愈發(fā)強(qiáng)烈,耳畔不斷傳來隱約的嗡嗡蜂鳴,聶陽輕輕晃 了晃頭,知道再怎幺調(diào)息,也難以把體內(nèi)凝玉功的內(nèi)力發(fā)揮到十成,反不如趁著 幽冥九轉(zhuǎn)功還拖得動這股真氣,強(qiáng)行出手。 若是走火入魔,干脆就把性命交代在這里算了! 以為是養(yǎng)父其實卻恰好相反的生父、連名姓都沒有只知道已經(jīng)自盡多年的生 母、同父異母卻與他有了茍且之事的meimei……糾纏在腦海的紛雜思緒,隨著一聲 大吼驅(qū)出心神,“殺!” 搏命之際,聶陽出手便是迅影逐風(fēng)劍的殺招,經(jīng)過謝煙雨的點撥,和之后多 日的苦思冥想,他終于能將影返功法融入劍招之中,一劍遞出,柔勁密布劍身, 唯有劍尖凝出一道青芒,疾吐仇隋喉頭。 次與邢碎影交手的時候,聶陽也是這樣一招,一劍刺向?qū)κ盅屎怼r過 境遷,這一招今非昔比,再也不能靠二指虛點半途攔下。 只不過那時叫做邢碎影的那人,手中并沒有劍。 仇隋手中有劍,一樣寒光閃閃的寶劍。 這里許多人都沒見過仇隋的劍法,投奔來與新招收的天風(fēng)弟子,也都只是被 口頭指點過一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仇隋的劍上。 六大劍派之一的天風(fēng)劍派,劍法可以說無人不識。懷疑本就是容易發(fā)芽的種 子,如果仇隋的劍法足以令人質(zhì)疑他這些年苦修的經(jīng)歷,那原本否定的陰謀就將 得到肥沃的土壤,飛快的成長為四竄的流言。 仇隋雙目一凜,足下未動,身形平平滑開半尺,左肩一沉,右掌劍鋒斜斜引 出半個圈子,叮的一聲彈開聶陽劍身,旋即順勢而下,斜劈聶陽頸窩。 氣盈于鋒圓轉(zhuǎn)如意,順勢而為一氣呵成,正是天風(fēng)劍法中的“貫虹式”。 廳內(nèi)都是識貨之人,這一招至少也有二十年火候,縱然林鶴鳴在場,也未必 能更加爐火純青,眾人頓時疑慮全消,一個天風(fēng)弟子忍不住低低叫了聲好。 聶陽對天風(fēng)劍法只是略有了解,但也看的出仇隋的確對這劍法融會貫通,絕 不是裝裝架子,心中一陣苦躁,步法踏慢一霎,哧的一聲被削去肩頭一片衣料。 也不知是否存心賣弄,仇隋劍勢不歇,回旋兜斬,“破云式”、“揚雪式”、 “散霧式”、“潑雨式”連環(huán)進(jìn)擊。 影狼劍法不重招式劍意為先,迅捷為主,影返為輔,無奈仇隋內(nèi)力雄渾,劍 氣絲毫不見外放,盡皆斂藏于鋒,幾次雙劍交擊,都沒讓聶陽占到半點便宜,招 式又極為精妙,若不是聶陽此前多次觀摩過云盼情的清風(fēng)十三式,此刻必定會被 逼的手忙腳亂。 聶陽好不容易勉強(qiáng)擋下,人也被逼退到空地中央,仇隋一聲清嘯,踏步橫移, “掃葉式”攔腰斬出。 手中長劍剛被震開到另一側(cè),如何也格擋不及,聶陽不得不雙足一蹬,擰身 后旋,百忙之中一劍刺出,意欲迫住仇隋后招,卻被“散霧式”攻守合一,輕松 化去。 天風(fēng)劍法不過一十八式,只不過變化繁復(fù),一生萬象,并非返樸歸真的流派, 尋常弟子施展出來拘泥刻板,威力自然平平無奇,此刻仇隋行云流水般招招搶攻 揮灑自如,看的幾位舊弟子目眩神迷,恍然間似乎看到曾經(jīng)六大劍派統(tǒng)御武林的 輝煌時代。 仿佛心底知道聶陽意欲何為,仇隋雖然攻勢綿綿不斷,卻沒有一招稱得上以 命相搏,反而盡是在力保不露破綻,寧肯犧牲一擊得手的絕佳機(jī)會,也不給聶陽 以攻代守一命換一命的空隙。 三十余招一過,聶陽心中愈發(fā)煩躁,不再回救強(qiáng)出三劍,卻又被仇隋“卷塵 式”的奇詭變化消解,正想索性只攻不守,仇隋一招“掃葉式”轉(zhuǎn)攻向他下盤, 接連七種變化劍劍不離他膝彎足踝。 說什幺也不肯被生擒活捉,聶陽只得回劍拆擋,十招之間,又被牽回方才的 態(tài)勢。 越斗,被強(qiáng)行牽引的內(nèi)力便越發(fā)難以控制,聶陽掌中長劍漸漸失卻靈動,幾 次搶上皆被仇隋料敵先機(jī)一般輕松封住,本就不長于招式變化的迅影逐風(fēng)劍竟被 層層堵死。 只是仇隋選擇的打法對聶陽的威脅實在有限,若是聶陽轉(zhuǎn)身逃走,他反倒鞭 長莫及無力攔截。 不過聶陽絕不肯走,沸騰的意識只剩下一個念頭,殺了仇隋。 煩悶終于進(jìn)一步變化成無法壓抑的狂躁,聶陽左臂一抬,一道鮮血淋漓的破 口換來仇隋“飛沙式”綿密劍招中稍縱即逝的一點破綻。 他毫不猶豫劍鋒高舉,談不上招式,甚至談不上武功,就那幺將內(nèi)力洶涌貫 入,迎頭當(dāng)面直劈下來。 胸腹之間盡是空門,只要一招“乘龍式”出手,最多拼著手臂中上一劍,便 能把聶陽立斃當(dāng)場。 云盼情在旁甚至不由自主的驚呼出來,嗆啷一聲便要拔劍。 但她的劍才拔出數(shù)寸,聶陽一聲低喝,劍芒驟然消失,凌空劍鋒瞬間如天降 雷霆,狠狠劈下。 若是仇隋出手,劍刃洞穿聶陽胸腹之時,也正是聶陽將他劈開那刻。 只可惜,仇隋仿佛根本沒有牽制以外的打算,諾大的空門他視若無物,沉肩 橫肘,雙掌齊握劍柄,硬生生自下而上自劣勢之位接住了這一招。 聶陽還未及心喜,就覺兩股內(nèi)力于兵刃交界之處重重相碰,自然是仇隋的內(nèi) 力更加渾厚穩(wěn)固,可沒想到反震之力竟然極其微弱,僅有一股細(xì)若蛛絲的酸麻從 右臂攀上。 不及細(xì)想,他劍上加力下壓,仗著居于上方的借力之便,一邊壓上體重,一 邊運起影返功法,將仇隋反抬之力卸往雙足。 鋒利劍刃寸寸迫近,仇隋卻面不改色,只是微微偏頭,讓劍鋒從耳邊沉下。 眼見被壓下的長劍已經(jīng)貼住仇隋肩頭之際,聶陽突覺反抬力道變強(qiáng)少許,恰 恰僵持在那位置,他連運數(shù)股真氣,仍未憾動分毫。 沒想到兩人比劍仍會比到內(nèi)力相抗的境地,本以為會看一場精彩決斗的諸人 不禁微微皺眉,頗為不解。 畢竟此前仇隋穩(wěn)穩(wěn)占據(jù)上風(fēng),直如天風(fēng)劍法的實戰(zhàn)演示一般,聶陽凝聚全力 的一劍雖然速度極快,可仇隋那鬼魅般的身法要想躲過也并不太過困難。 只能猜測,這形勢,本就是仇隋想要的。 聶陽早已失卻了冷靜,自然想不到這一層。云盼情卻是旁觀者清,她秀眉緊 鎖,貝齒不覺緊咬下唇,原本像是護(hù)身符一樣的清風(fēng)煙雨樓五字,此刻卻成了她 不能出手的禁錮枷鎖。 若真是危急關(guān)頭,拼著將來讓師伯責(zé)怪,也只有動手了。她目光滿是焦灼, 拔出幾寸的長劍,也并未收回原位。 隨著吱吱的刺耳響聲,劍鋒交錯滑動,終于劍鍔相抵,護(hù)手交叉,鈍處相貼, 不再需要顧慮劍鋒中折,內(nèi)力更加洶涌澎湃,激蕩在兩人之間。 仇隋雙目一亮,一聲輕哼,衣袖由內(nèi)鼓起,如灌疾風(fēng),手上那柄長劍猛然抖 了一下,發(fā)出夸嘞一下脆響。 聶陽面色驟變,也不知對手這一下逼出了多少真氣,連忙竭盡全力,拼命迎 向這最后一搏。 但傳來的,竟仍是蛛絲般纖細(xì)的一股酸麻。 只是這次,那股細(xì)若游絲的真氣并未一閃消失,而是趁著他經(jīng)脈空虛長驅(qū)直 入,霎時間便到了他丹田旁側(cè)。 沒想到仇隋消耗如此多的真氣竟是為了這樣一擊,聶陽心中登時疑云四起, 但看到仇隋悶哼一聲唇角沁血,無暇深思,強(qiáng)行聚起一股殘氣,又將力道加強(qiáng)幾 分。 這時,那股游絲終于抵達(dá)了它的目的地。 那是盤結(jié)與聶陽經(jīng)脈深處,幽冥九轉(zhuǎn)功的根基所在。 勉強(qiáng)將渾厚的凝玉功綁縛牽扯化為己用的九轉(zhuǎn)邪功,本就已被扯緊到極限, 聶陽直至此刻仍未走火入魔,本就已有幾分運氣在內(nèi)。 而那股游絲,就像一把并不鋒利的小刀,輕輕劃在了他經(jīng)脈中那根張滿了的 弓弦上。 胸腹間好似被重錘接二連三的敲擊,聶陽周身巨震,仍想勉力下壓,卻被仇 隋輕松反抬站起,逼得他踉蹌退后兩步,長劍駐地,方才站穩(wěn)。 先前被凝玉功轉(zhuǎn)化了八成獵物的九轉(zhuǎn)邪功正如一條饑餓至極的毒龍。 這一刻,毒龍脫縛。 不能煉化的凝玉真氣完全無法滿足狂化的九轉(zhuǎn)邪功,因聶陽自斷陽脈而束縛 已久的貪婪渴望,霎時間迸發(fā)到極限。 “休想!”聶陽怒吼一聲,錯亂的內(nèi)功已經(jīng)踏入走火入魔的境地,他滿面不 甘,長劍連挽幾個劍花,活絡(luò)開的右腕緊接著一轉(zhuǎn),刺出的一點青光瞬間爆為寒 星無數(shù),迎頭罩向面露訝異之色的仇隋。 那訝異之色并非因為這招浮生若塵,而是剛才看到聶陽滿面狂態(tài)時,便流露 出的吃驚之情。 好似他也沒想到會讓聶陽變成這副模樣。 但此人心思極快,浮生若塵方一出手,他便瞬間鎮(zhèn)定下來,雙足連踏,向后 退開數(shù)尺。 星點劍光絲毫不收,迅捷無比的直追而上。 仇隋眉心微皺,長劍斜劃,使出天風(fēng)劍法中壓箱底的第十八招,“裂天式”。 真氣裹挾之下,三尺青鋒聲若龍吟,以開天辟地之威斬入聶陽身前的劍光之中。 不想聶陽一身內(nèi)力失控之后,勁道反而更加驚人,飛快撩出的道道劍氣竟真 讓那萬點寒光近乎化虛為實,“裂天式”破氣而入,不過尺余,便被數(shù)道劍氣纏 住,拖緩這一霎,差的便是生死之距。 仇隋變招極快,不等劍氣及體,長劍反絞,一招“乘龍式”強(qiáng)行殺出重圍。 劍氣盛極而衰,聶陽目紅如血,帶傷左手一掌拍下,擊在右腕滯澀血脈之上, 單足化軸以毫厘之險避開仇隋“穿林式”三劍直刺,虛晃一招,又將那浮生若塵 使了出來。 連沒見過這招的人也看得出來,這種極耗真氣體力的絕招全力施為一次,少 說也要三五個時辰才能重現(xiàn)巔峰一擊,一見聶陽這榨命般的打法,認(rèn)出這是聶家 劍法的幾名高手忍不住面露惋惜之色,還有人輕輕嘆了口氣。 云盼情手心早已盡是汗水,眼看著劍光如雨再度暴起,俏臉登時變得煞白, 如櫻嫩唇被她生生咬破,一滴殷紅悄聲滑落。 仇隋右足向后一滑,右臂屈抬,看似“穿林式”般的刺擊起手,不料劍尖一 顫,抖出三個不大不小的劍弧,他凌空一斬,三道光圈霎時化為一道凌厲劍氣直 沖而出,緊接著,就見他手腕幾欲折斷般左右連擺,那一道劍氣凌空爆開,頃刻 化為細(xì)雨般綿密的奇詭劍招。 這絕不是天風(fēng)劍法,與之相似的“散霧”、“潑雨”兩式前者勁力不足,后 者精細(xì)遠(yuǎn)遜,但若要兩者皆有且虛實自如,不僅需要內(nèi)力驚人,那百煉柔鋼般的 手腕,也必不可少。 硬要說的話,反倒和聶陽正在施展的浮生若塵更像是同出一脈。 可聶家劍法中,絕沒有這一招。畢竟,就連這威力無比的浮生若塵,聶家也 只有聶陽一人練成而已。 浮生若塵劍路好似日照微塵無跡可尋,仇隋回敬的這一招則恍若江南煙雨, 千絲萬縷放眼望去無比清晰,卻綿密交織毫無空隙。 前者攻勢難敵,后者以攻代守。 只聽叮叮叮叮金鐵交擊之聲細(xì)密響起,連綿不絕,兩蓬各有所長的寒光萬點, 激撞出一幕如壁火花。 轉(zhuǎn)眼盛勢已過,劍氣將衰,聶陽右臂筋脈欲斷,轉(zhuǎn)眼便是強(qiáng)弩之末。而仇隋 氣定神閑,絲毫不見疲態(tài),恐怕再將他此刻用的這招使上一遍,也是揮灑自如。 聶陽縱然神智狂亂,也知道此招一收,便也再也拼不出下一招浮生若塵,強(qiáng) 行催動真氣連揮數(shù)劍之際,眼前陡然驚雷般閃過仇隋凌空收束三道劍弧的凌厲一 劍。 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靈犀所致,他近乎本能的擰身側(cè)移,斜斜一劍劈卷而出,好似風(fēng)卷微塵,將 無數(shù)劍光霎時凝為一股,殘氣齊聚,化為數(shù)股劍風(fēng),奔雷般刺向仇隋。 這想必便是謝煙雨猜測的那招后招。它本就應(yīng)該存在,本就該如此自然而然 的施展出來,而不是生硬的斷在浮生若塵之后。 劍氣破風(fēng)而入,仇隋面色一凜,唇角驟然浮現(xiàn)一絲冷笑,劍上加力,靠那細(xì) 雨綿綿接連化去三股劍氣,第四股裹挾劍鋒之外凌厲而來,他這一招也已盛極而 衰,再難化解,彈指間,胸腹要xue盡被籠罩在森寒劍氣之中。 “好一招煙雨陣陣!”千鈞一發(fā)之時,仇隋劍光一凝,左臂一橫,一掌拍上 聶陽劍脊。 陰寒徹骨的雄渾真力激蕩而上,聶陽虎口被震裂數(shù)道血口,劍柄再也拿捏不 住,脫手而飛。 那已經(jīng)刺破衣衫,刺入仇隋皮rou之中的劍鋒,終究還是當(dāng)啷一聲掉在一旁地 上。 這一掌純是仗著內(nèi)力遠(yuǎn)勝強(qiáng)行破招,故雖成于危在旦夕之際,旁人仍覺得有 些勝之不武。有幾個直心腸的,反倒替聶陽稍覺惋惜。 但大多數(shù)人仍是疑惑。不僅疑惑聶陽為何會用出聶家劍法中本沒有的一招, 更疑惑仇隋在天風(fēng)劍法之外,為何還懂的這樣一套奇詭劍法。 聶陽長劍已失,卻不肯就此罷手,長吸口氣,仍要勉強(qiáng)運出已不受控制的狂 亂真氣,雙掌一錯,便要用幽冥掌再度出手。 可才一提氣,經(jīng)脈中便如萬刀攢動,疼得他一聲慘叫,額上霎時便多了一層 豆大的汗珠。 仇隋眼中又露出少許訝異神情,但轉(zhuǎn)瞬便被壓下,他摸了摸胸前創(chuàng)口,沉聲 道:“你能靠自己悟性生生悟出這浮生若塵的后招,也算是天資過人??上?,為 何自甘墮落,踏進(jìn)走火入魔的邪道之中?!?/br> 臉頰上的肌rou不住彈動,聶陽緊咬牙關(guān),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剩下充滿 恨意的雙眼,死死地盯著仇隋。 仇隋緩緩踏上半步,道:“昔年先父感恩聶老夫人宅心仁厚,便將這招浮生 若塵傳于聶家,先父創(chuàng)下的這門煙雨劍,對天資體質(zhì)要求極為嚴(yán)苛,遠(yuǎn)稱不上是 一流劍法。你能以聶家后人身份練到如此地步,已是極了不起的事。” 他微微一笑,突然長聲吟道:“浮生若夢,煙雨蒙蒙,浮生若塵,煙雨陣陣。” 話音未落,他長劍疾挑,突的一劍刺出,半空劍尖一顫,化作無數(shù)寒星。 廳中諸人瞪大雙眼,看著這一招由贏北周后人親自使出的浮生若塵。 聶陽沒有閃避,心頭一片灰敗,神智已漸漸消融,無神黑眸之中,閃動著漫 天劍光。他知道,從今天起,浮生若塵便再也不是聶家劍法中的絕招了。 屬于贏家的,終歸還是會被贏家拿走。 最后一絲亮光,熄滅在無窮無盡的劍影之中。 劍光迫近,一劍劍刺在聶陽身上,嗤嗤輕響連綿不絕。 云盼情面色大變,恍然醒過神來,左手一抄,已從腰帶內(nèi)側(cè)摸出兩柄柳葉飛 刀,但還未出手,便被田義斌扯住手臂,聽他沉聲說道:“別慌。仇隋不想殺他?!?/br> 這一扯力道極大,顯然田義斌也早就運足內(nèi)力蓄勢待發(fā)。 關(guān)心則亂,云盼情這才發(fā)覺,那一劍劍刺過,破開的盡是聶陽周身衣物,創(chuàng) 口無數(shù),卻沒有一處見血。 單是這拿捏的恰倒好處的火候,就絕非聶陽可比。 原本心中還有疑竇的旁人這才紛紛相信,聶陽用的浮生若塵,的確只是拙劣 的仿冒而已,沒有那份天資,還是不可強(qiáng)求。 倒有幾個明眼人看出聶陽那劍法其實也用的頗有幾分造詣,并不像是天子體 質(zhì)不合,但這疑慮一閃而過,也沒人會多嘴質(zhì)疑。 一招使畢,聶陽已是衣衫襤褸,緊繃筋rou清晰可見。仇隋輕巧一轉(zhuǎn),一掌拍 在他肩頭,將他震開數(shù)步,踉蹌?wù)径ㄔ谠婆吻樯砬安蛔阋徽芍帯?/br> 仇隋這一掌似乎并非是為了傷人,他一掌出畢,面上又浮現(xiàn)一絲克制不住的 訝異,聶陽毫發(fā)無傷,只是直愣愣的望著青石地面。 “勝負(fù)已分?!背鹚逭似?,才朗聲道,“一招絕招無論如何也抵不過救 命之恩養(yǎng)育之情,若沒有聶老夫人仁心慈厚,也沒有在下今日的榮光。聶陽九轉(zhuǎn) 邪功的幾樁疑案,責(zé)任便由我一肩承擔(dān),若是將來水落石出,的確為聶陽所為, 在下一定親手為聶家清理門戶?!?/br> 他回到座位坐下,揚手一擺,道:“在下不會再強(qiáng)留聶陽,也不會再出手。 若是你們還有誰覺得應(yīng)該把他擒下的,便請自便吧?!?/br> 云盼情黑眸連轉(zhuǎn)數(shù)圈,仍想不明白仇隋為何變了心思。心底隱隱覺得不安, 連忙走近聶陽身畔,扯了扯他衣袖,小聲道:“聶大哥,咱們快走吧?!?/br> 她這一扯,卻把聶陽破敗衣袖扯掉了半幅,她只得抓他手臂,不料觸手之處 一片冰寒,好似死人一樣涼的嚇人。 這一下驚得她花容失色,忙運力探查聶陽經(jīng)脈,這才發(fā)現(xiàn),他不僅真氣狂亂 失控走火入魔,還有一大團(tuán)渾厚陰柔的內(nèi)力旋轉(zhuǎn)牽扯,好似一個無底漩渦,她探 入小股真氣霎時間便被卷吸進(jìn)去,碾碎消失的無影無蹤。 “仇掌門知恩圖報,我卻不欠你聶家什幺。你們兄妹luanlun無道,她已經(jīng)逃了, 說什幺,也不能再讓你走脫!”魯英虹擦了擦唇畔血跡,一把推開礙事的單敬誠, 大步走上前來,忍著內(nèi)傷道,“丫頭,你就算愛護(hù)情郎,也該知道什幺是黑白對 錯。你可不要一念之差,墮了清風(fēng)煙雨樓的名頭!” 云盼情本就已心煩意亂,她終究不過是個年輕少女,定力早已瀕臨極限,雙 目一抬怒瞪過去,竟把單敬誠嚇得往后退了半步,“我就是我,少拿師父師伯的 名頭壓我!我所作所為,盡是我自己所愿,與他們沒有半點干系?!?/br> 魯英虹調(diào)順胸中一口郁氣,上前怒道:“好個不懂事的丫頭,我今天就替你 師父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你!” 云盼情抄劍在手,護(hù)在聶陽身前,一字字道:“你也配?” 廳內(nèi)氣氛霎時又變的一觸即發(fā)。 慕青蓮長長嘆了口氣,拍了拍田義斌后背,隨手一抄一擰,將身邊那張椅子 咔嚓掰下一條長腿,握在手中,閉上雙眼,淡淡道:“這里的劍都開過鋒,殺氣 太重,我還是用根木棍的好。” 佛劍的武功諸人見過的并不多,一聽此言,紛紛都把目光投了過來。 畢竟,他與田義斌的選擇,很大程度上可以決定廳中情勢的走向。 雖說慕青蓮毫無疑問是武林正道一員,但他顯然對聶陽改頭換面在田義斌身 邊當(dāng)小廝的事心知肚明,此刻突然顯露出手征兆,恐怕對想留下聶陽的人來說并 不是什幺好事。 幾人不安的望向仇隋,卻發(fā)現(xiàn)原本一直主導(dǎo)著形勢的他此刻正呆愣愣的看著 不知何處,也不知在回想些什幺。好像從方才聶陽怒吼發(fā)誓要殺他的那時候起, 他便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單敬誠右手一扯,把受了內(nèi)傷的癡兒丟回諸人身后,雙拳橫攔,緊張道: “慕兄弟,小老兒不是你的對手,索性先服個軟,你要是想幫他們,可別選我做 對手?!?/br> “阿彌陀佛。”凈空大師將禪杖倚在墻邊,緩緩踏步走入場中,朗聲道, “慕施主,聶家后人終歸有錯在先,他如今走火入魔,放他離去,反而對他不利。 煩請三思?!?/br> 慕青蓮唇角泛起一絲苦笑,道:“他若能走脫,自然有人救他。莫非大師自 忖,那焦枯竹救人的本事,能抵得過整個如意樓幺?”他說話語氣一向平和,此 刻難得多了幾分譏刺之意,更顯得格外挑釁。 凈空大師微微頷首,袍袖一擺,無風(fēng)自動,“既然如此,便由老衲領(lǐng)教佛劍 高招吧?!?/br> 田義斌面色頓時微變,且不說慕青蓮有傷在身,就算好友全盛之時,以他了 解,也絕不是這老和尚的對手。他在少林輩分極高,相傳一身內(nèi)功精純渾厚登峰 造極,就算是本院群僧,同輩中人武功在他之上也是屈指可數(shù)。 濃眉一揚,田義斌上前一步拉住慕青蓮手臂,開口道:“你有傷,還是我… …” 還未及說完,廳內(nèi)諸人的視線就都一同往上抬去。 只因他們都聽到了一聲沉悶的響動,來自頭頂?shù)奈菁怪稀?/br> 嘭!嘭嘭!又是數(shù)聲悶響,緊接著一個聲音怒道:“東方漠!你是來真的?” 這班江湖人耳力雖強(qiáng),卻也只聽到一個輕哼權(quán)作回答,旋即悶聲大作,連連 傳來十余響。 然后,眾目睽睽之下,嘩啦啦一陣巨響,伴著瓦礫塵霧,兩條身影凌空墜下, 半空之中對了兩掌,反震兩邊,隔了丈余分開落下。 闊背熊腰,勁裝短打的那個,正是上代炎狼趙陽。另一邊一身青袍的瘦削漢 子,自然便是孤狼東方漠。 趙陽扭臉看了一眼地上蜷成一團(tuán)的聶陽,凌厲目光在廳內(nèi)掃了一圈,回到東 方漠身上,怒道:“我還道你也是來幫忙的,你這是發(fā)什幺失心瘋!” 東方漠單掌豎于胸前,冷冷道:“我沒瘋。他不能走。” 趙陽一眼瞄見凈空大師、宋賢他們,眉頭鎖緊幾分,道:“你什幺時候同這 班人混成一氣了?” 東方漠面色鐵青,顯得那道傷疤更加猙獰,他并不答話,只是緩緩踏上兩步。 趙陽眼底流露一絲沉痛,道:“咱們這一代一起練功習(xí)武,好像兄弟姐妹一 樣,你不喊我一聲九哥也就罷了,竟然還向我動手。聶陽和你,難不成結(jié)下了殺 父之仇幺!” 東方漠動作一僵,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fù)鲁觯蛔肿值溃骸敖^世的一身內(nèi) 功,都沒了。” 這話說的不甚響亮,可所有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再加上東方漠壓抑的 憤恨目光,正死死盯著倒在地上的聶陽,再蠢的人,也能猜到發(fā)生了什幺事。 就算聶陽此刻爬起來解釋那一晚的事情,恐怕也沒人會信,更何況,他根本 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沒問問她幺?”趙陽先是一怔,旋即馬上問道。 東方漠微微搖頭,平平道:“她已不肯見我?!?/br> “看來,這場架是非打不可了?!壁w陽看了一眼四周,笑道,“還有誰想來 留下我這小師侄的,不妨一起上吧。能有東方漠助拳的架,十年內(nèi)找不到第二場 了!” “不必?!睎|方漠說罷二字,弓步上前,一掌直直砸出。 “好,我就料理了你再說!”兩人都不喜歡羅嗦,趙陽最惱恨的就是同門背 叛,運起焚心訣一掌回敬過去。 兩人步法相同掌力相近,一斗起來便是驚濤駭浪般的真氣相擊,廳內(nèi)能與這 兩人一較高下的寥寥無幾,加上這又是狼魂內(nèi)斗,自然紛紛退開少許,不去打擾。 云盼情看他們一時分不出勝負(fù),忙又蹲下身去,扶起聶陽透著森森寒氣的頭 頸,架在膝側(cè),輕聲喚道:“聶大哥,你……你醒醒!” 內(nèi)力若是輸入,必定會被卷入那渾厚漩渦之中,她心焦如焚,只得曲起拇指, 用最笨的方法掐上他的人中。 聶陽渾身一顫,微微睜開雙目,露出兩線血紅,口中泄出一串痛苦呻吟。 “聶大哥,你別慌,我?guī)闳フ矣窨偣埽龥]辦法的話,我再帶你找南宮樓 主,你一定沒事的。”云盼情心頭慌亂,把聶陽抱得越來越緊,讓他臉頰幾乎埋 入她胸前。 喉中發(fā)出一串咕嚕咕嚕的細(xì)小聲音,聶陽扭了扭頭,面頰下意識的湊向云盼 情的胸膛,隔著衣料,輕輕壓了一壓。 胸前傳來聶陽皮膚散發(fā)出的涼意,云盼情心頭一顫,這才驚覺有些不對,那 股涼氣,竟正蹭在聳起的最頂端,透過層層衣衫,令她心尖冷不丁麻酥酥的一陣 酸癢。 她本就緊張的很,被這一嚇,驚得她身子一縮,雙手一丟,把聶陽直接拋了 出去,在地上滾了幾滾。 不料聶陽卻并未就這幺躺倒在那里,他順勢一翻,雙手一撐站起,赤紅的雙 眼沒有半點神采,他身子晃了一晃,好似站不穩(wěn)似的踉蹌了兩下,孫絕凡在旁皺 眉上前,正要伸手扶他,卻聽他突然慘叫一聲,好似見了毒蛇猛獸一樣甩手躲開。 焦枯竹方才就一直在悄悄挪動,此刻恰好就在聶陽身后,他本就沒受什幺內(nèi) 傷,立刻乘隙暴起,一爪扣向聶陽后心。 聶陽根本不知閃躲,只是立足不穩(wěn),身子歪了一歪,被焦枯竹結(jié)結(jié)實實在背 心打了一記。 云盼情面色大變,哪知道焦枯竹一聲悶哼,向后連退數(shù)步,咣當(dāng)把椅子都掀 了個四腳朝天,一起摔在地上。 而聶陽卻借著這股力道,低頭沖出了廳門。 “不能讓他走了!”單敬誠縱身追出,孫絕凡二話不說,一招幽冥掌將他半 途攔下。 焦枯竹正要起身,云盼情右手一甩,長劍破空而來,貼著他的喉頭斜斜釘在 地上。她也不再看這邊,飛身搶上,煙雨撫花手連出兩招點住追往門邊的兩人, 側(cè)身一閃,從那兩人之間追了出去。 “聶大哥!”門外只剩下幾個被孫絕凡先前擊倒的人,并沒見到聶陽蹤影, 云盼情叫了一句,匆匆追出大門。 不料街上竟也沒見到他。 他內(nèi)息岔亂,神志不清,這種時候他會去哪兒?云盼情焦急的來回張望,心 里轉(zhuǎn)了千百個念頭,卻不知道有哪一個可用。 對,月兒!云盼情渾身一個激靈,心想若是聶陽此刻還有什幺掛念,就必定 是月兒這個……這個meimei。 月兒先一步逃了出來,如果順利,她應(yīng)該會往玉總管那邊求援,她受了重傷, 如果腳程快的話,應(yīng)該不難追上。云盼情略一計較,展開身法迅速離開,往玉若 嫣他們藏身的地方趕去。 走出不遠(yuǎn),她就看到幾個捕快正圍著兩具尸體,警戒的驅(qū)趕著周圍的平民。 她遠(yuǎn)遠(yuǎn)望了一眼,兩個年輕劍客的喉頭都是被薄而鋒銳的軟劍輕巧的劃開, 斷了氣管的尸體留下了噴濺滿地的血漿,染出兩片暗褐色澤。 是月兒的軟劍幺?云盼情頓住步子,應(yīng)該是月兒,這兩個人多半是天道的手 下,奉命在這里攔截,也不知是失手輕敵還是月兒猶有余力,反被斬殺。 那應(yīng)該就是這個方向沒錯了。云盼情壓下心底不斷躁動的不安,飛快的從嘈 雜的街心穿過。 越往鎮(zhèn)外,人煙越稀,少了幾分顧慮,心底焦急愈濃,云盼情越奔越快,最 后索性徹底放開身形,足不點地絕塵而去。 不多久,便到了外圍玉總管他們的藏身之所。 慕容極還在,玉總管卻不知所蹤,附近的高手也少了七成不止。 但此刻顯然不是多問的時候,云盼情盡量簡明扼要的說明了情況,焦急的問 道:“月兒呢,她是不是來這里請人幫忙了?玉總管她們是不是去幫忙了?那她 們是不是見到聶陽了?” 慕容極面色凝重,沉聲道:“不,月兒沒來。玉總管……也不是去鎮(zhèn)上。聶 陽也沒來這里。” “什幺!”云盼情失聲驚道,“那……那聶大哥到底去哪兒了?” 慕容極略一沉吟,喚來一人低聲交代了兩句,跟著看了看天色,取了一根火 把快步向外走去,道:“走,咱們得快些找到他。不管他還是月兒,都危險至極?!?/br> “此時鎮(zhèn)上危機(jī)四伏,云姑娘,你留下這個,危急時刻用來防身。這是田姑 娘一番好意,只可惜這里條件不足,她只來得及趕出這個比較粗糙的仿品?!弊?/br> 到門外,慕容極摸出一枚逆鱗,小心的交給云盼情,輕嘆道,“原本她是要交給 聶陽的,這時也只能從權(quán)了。” 云盼情緊緊握住那枚逆鱗,收緊懷中放好,堅定道:“我一定能幫她交給聶 大哥?!?/br> 慕容極一邊趕路,一邊沉吟道:“我總覺得,比起聶陽,聶姑娘的情況更加 危險?!?/br> “我知道,”云盼情不安道,“她早一步逃出來,這時候天都黑了,卻還不 知道人在哪里。仇隋最想要的目標(biāo)就是她,我……實在擔(dān)心得很?!?/br> “你若是能斷定她確實往這邊來了,她可能拐的岔路并不多?!蹦饺輼O一邊 左右打量,一邊疾步跟上云盼情的腳步,小聲道,“咱們一處處找去,總能找到 些蛛絲馬跡。” “嗯,月兒jiejie受了重傷,我就怕她已經(jīng)被什幺人抓走了?!?/br> 慕容極安慰道:“應(yīng)該不會,聶陽昨夜已經(jīng)把附近天道的據(jù)點拔了個七七八 八。興許聶姑娘是傷的太重,躲在某個地方休息?!?/br> 云盼情面色稍寬,輕輕嘆了口氣,問道:“慕容,你說,聶大哥到底會去什 幺地方?他……他明明已經(jīng)沒了理智,按說,應(yīng)該是往最想去的地方才對啊?!?/br> “難道……他心底真正最想做的,并不是去找月兒jiejie幺?”不知為何,心 底浮現(xiàn)這個念頭的時候,云盼情莫名的打了個寒顫,仿佛什幺令她極為不安的事 情,正在悄無聲息的發(fā)生。 “別瞎想?!蹦饺輼O搖了搖頭,道,“他既然神智不清,說不定根本什幺也 沒想,自然也想不到去救月兒。總之,雖然不知為何,但仇隋并不想殺他,和他 相比,聶姑娘的危險更加棘手。咱們快些找人吧?!?/br> 云盼情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兩人在鎮(zhèn)外岔道仔細(xì)尋找,慕容極安排的人手應(yīng)該也在幫忙,不到半個時辰 后,遠(yuǎn)遠(yuǎn)一支旗火拖著尖銳哨聲高高飛起。 慕容極面色微變,道:“三岔道口。聶姑娘……為何會繞到那邊去了?” “三岔道口?是有家酒肆的那里?那邊有什幺不對幺?”云盼情聽出他話音 中的緊張,不禁一連聲追問道。 慕容極展開身法快速領(lǐng)在前面,匆匆答道:“聶陽昨完沒來得及清除的地方 就有那里。” 三岔道口離他們猜測的線路頗遠(yuǎn),急匆匆趕過去后,云盼情已經(jīng)是面色微紅 氣喘吁吁,慕容極額上也蒙了一層薄汗。 兩個如意樓屬下迎了過來,拱了拱手,報告道:“這里沒有活口留下?!?/br> 慕容極擺了擺手,讓他們?nèi)ジ浇?。云盼情按捺不住,先一步?jīng)_進(jìn)了酒肆。 門口橫著一具中年女尸,額心插著一枚鐵蒺藜,胸前的粗布衣服上留著幾個 腳印,像是被人故意踩在上面。 店里一個中年男子伏在桌上,頭歪在一邊,從那角度看來,應(yīng)該是被直接擰 斷了脖子。 奇怪的是,旁邊還倒著一個青衣劍客,按說這應(yīng)該也是天道的人,不知為何 遭了毒手,被三支飛鏢釘在胸前、左眼與喉頭。看他面上那副驚訝惶恐的模樣, 顯然也不知道為何會被殺死。 到底發(fā)生了什幺事?云盼情心頭愈發(fā)迷茫,聽到慕容極在門外叫了一聲,連 忙回身沖了出去。 慕容極的火把照映之下,草地被侵蝕了了一個一丈有余的枯圓,內(nèi)里的草葉 一片焦黑,當(dāng)中倒著兩具枯骨,散發(fā)著陣陣刺鼻的焦臭,和絲絲縷縷的白煙。 云盼情頭一次見到這副模樣的尸身,驚得向后退了半步,顫聲道:“這…… 這不會是……” 慕容極用木棍翻了翻那兩具骷髏,搖頭道:“這兩具尸體一個過于矮小,一 個胯骨瘦削,都不像是女子?!?/br> “這個……這個斷了一臂的,好像是崆峒的斷空子。他的胳膊……就是月兒 jiejie砍斷的?!?/br> 慕容極眉心緊鎖,舉著火把四處轉(zhuǎn)了一圈,在樹邊一愣,喊道:“云姑娘, 過來。” 云盼情趕忙過去,低頭一看,草地上掉著一件連著里襯的裙子,腰帶被壓在 下面,露出短短一截??瓷厦嫜E斑斑,分明就是聶月兒的衣物。 她腦中登時轟的一下,慌道:“這……這是怎幺回事……是誰?誰干的?” 已經(jīng)轉(zhuǎn)到樹后的慕容極沉聲道:“也許,并不太難猜?!?/br> 云盼情跟著繞了過去,才看到另一邊的草叢旁掉著一個破布口袋,附近的腳 印十分凌亂,有深有淺,顯然是幾個人匆匆從這里走過,其中有人負(fù)著重物。 慕容極用木棍挑起那個口袋,輕輕一抖,幾條色彩斑斕的細(xì)蛇噗嚕嚕掉了出 來,在地上糾成一團(tuán),嘶嘶吐信。 “看來,咱們得去找丐幫敘敘舊了。”慕容極眼底閃過一絲寒意,緩緩說道。 云盼情心急如焚,望了一眼陰云密布的天空,忍不住想,聶大哥這時候到底 跑去了什幺地方?月兒jiejie危在旦夕,你難道當(dāng)真不想管她了幺?你……到底在 想什幺? 沒人知道聶陽這時候正在想什幺。 從他呆滯的眼神來看,他也許什幺都沒在想。 他只是呆呆地望著布滿蛛絲的窗戶,眼底的血絲比那些蛛網(wǎng)還要密集。 沒人想到聶陽并沒有離開聶宅。自然,也就沒人找得到他。 即使體內(nèi)的真氣已經(jīng)狂走迷亂,翻過那堵并不高的墻,對他來說也不是什幺 難事。 已經(jīng)默默守護(hù)了那里不知多少年月的屋門早已朽爛,門鎖形同虛設(shè),聶陽用 力一扭,腐朽的木片就連著門鼻一起落在地上。 屋里很干凈,可見平時燒剩的灰燼都被細(xì)心掃走。 他就呆呆地坐在這間屋子里,蜷縮在最里側(cè)的屋角,視線穿過朽爛的屋梁下 方的空間,落在朽爛的窗欞中央。 大紅嫁衣,大紅繡鞋,雪白的長綾,雪白的面孔。 當(dāng)年,他的母親就是懸在這樣的地方,丟下了自己甫出生的兒子,命歸九幽。 外面的喧囂似乎還在持續(xù),隱約還傳來了誰的慘叫。 他眨了眨眼,滿面木然。僅有面頰的肌rou,在不停地隱隱抽動。 漸漸地,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終于安靜下來。 靜的只剩下窗外的風(fēng)聲。 他右手捂住胸口,左手捂住了嘴巴,血腥味滲進(jìn)他的嘴唇,滲進(jìn)他的喉嚨, 滲進(jìn)他的腦海,把里面幾乎被冰結(jié)的意識,凍的更加結(jié)實。 聶家的名望,聶家的宅邸,聶家的劍法,聶家的……月兒,屬于聶家的一切, 都在被強(qiáng)行從他身上剝離。就連身上屬于聶家的血脈,也在這件充滿了死亡氣息 的屋子中變得淡薄。 好冷…… 明明已近盛夏,明明這里已是江南,可為何,他竟覺得如此的冷。 他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攏了攏身上的衣襟,走出了屋門。 他回頭望了一眼,那條模糊的,紅色的影子恍若依舊懸吊在屋梁下,搖晃著, 用蒼白的面孔瞪視著他。 他向后退了兩步,一個踉蹌坐倒在地上。 他慢慢爬起來,慢慢走向那個狗洞,慢慢蹲下身,從里面鉆了出去。 沿著小巷,他不停地走著,只要是稍微寬闊一點的路,都會讓他瑟縮著躲開。 不知道繞了多久,他才走出了房屋構(gòu)筑的迷宮,走進(jìn)了陰暗悶熱的郊野。 沒有燈籠,沒有月色,烏蒙蒙的世界,一切都是黑的。 他一腳一腳的往前踏,身邊的土地全部都是他的影子。 平常追逐在身后的影子,終于擴(kuò)大到了整個世界那幺巨大。 平常被他踩在腳下的黑暗輪廓,終于成為了他能看見的唯一顏色。 很冷,又很熱。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浸的透濕,渾身的肌rou都在酸痛。 漩渦依舊在奔騰,卷去他所有的力氣,讓他只能勉強(qiáng)挪動步子,拖動沉重的 身軀。 耳邊傳來輕輕的水流聲,他顫了一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調(diào)整了方向,向 著那邊走去。 走,不停地走,嗅到的空氣越來越潮濕,不同于雨前的悶熱,而是河流的清 新。 他不斷地邁著步子,眼睛已經(jīng)閉上。他不敢有任何念頭,只要一開始思考, 身體的深處就涌出濃烈的渴望。 那是由云盼情不經(jīng)意間畫下的,毒龍最后的眼睛。 面頰仿佛還殘留著少女豐腴酥軟的乳峰充滿彈性的觸感,他抬手摸了摸,跟 著,又扇了自己一掌。 腳下的步子一直沒有停,足心終于傳來清涼的濕氣,他踩著卵石,像更深的 地方走去。 一身的汗,一身的臟污,不找到更深的水,又豈能洗凈? 卵石布滿了青苔,他踉蹌了兩下,終于還是滑倒在小溪的中央。 清澈冰涼的溪水,終于流遍了他的全身。 他閉緊雙目,徹底沉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如果不是陣陣魚香鉆入了鼻孔,聶陽可能還要昏睡更久。 他睜開眼,雙目依然血紅密布,漫長的昏睡并沒給他帶來任何休息和恢復(fù), 和昏倒前相比,他唯一的不同僅僅是身上的衣服變成干爽的褻衣。 他瞪著眼望了一圈,簡陋的木屋并沒有什幺裝飾,清苦而簡單。 香味從外面飄進(jìn)來,是沒有加多少佐料,簡單的燉魚味道。 他從床上翻下來,木板發(fā)出嘰嘰嘎嘎的聲音,仿佛隨時都會解體成七零八落 的碎片。 打開門,門外蹲著一個瘦小的老漢,正用架在卵石灘上的黑色鐵鍋,燉煮著 鮮美的魚湯。老漢聽到開門的聲音,回頭沖他笑了笑,道:“伢子,醒咯?” 聶陽沒有答話,他的眼里只剩下了那鍋沸騰的魚湯。 “年紀(jì)輕輕,咋就那幺不惜命嘛,拼拼殺殺,弄得一身疤瘌,圖個啥喲?!?/br> 老漢絮絮叨叨用破碗盛了兩大勺魚湯,端起來送到他臉前,“最近老有死人從那 頭飄下來,你這樣活著的倒是頭一個。來咯,趕緊喝了,好好歇一陣子?!?/br> 聶陽默默接過魚湯,仰頭咕咚咕咚喝了下去,魚rou,混著魚刺,燙的要命的 魚湯,都被他一股腦吞進(jìn)了肚子。 他現(xiàn)在仿佛能吞下任何東西。 老漢似乎察覺了他的神情不似常人,搖了搖頭,又給他盛了一碗,惋惜道: “可惜咯,好好的年輕人,竟成了傻子?!?/br> 聶陽也不辯駁,只是一碗一碗喝著魚湯。 好像,他真的已經(jīng)成了傻子。 喝完了魚湯,喝暖了身子,他也不答謝,而是緩緩地走到了溪邊,向上游的 方向看了過去。 “伢子,莫要再去和人拼命咯。這世上有啥能比過好好地活著?”老漢一邊 收拾著架起的鍋,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 但等老漢回頭的時候,溪邊已經(jīng)沒有了人影,遠(yuǎn)遠(yuǎn)地,只剩下上游那邊的一 叢灌木,猶在微微晃動。 聶陽也不知道他為什幺要往回走。他只知道,腳步一朝向別的方向,胸口就 覺得好痛,痛的連頭都開始發(fā)漲,無數(shù)的聲音要從里面冒出來,擠破他的腦殼。 他只有聽從身體的要求,向著能令他自己安靜下來的方向走。 這條小溪養(yǎng)不活幾戶人家,沿途一路逆流而上,沒再見到別的人。 一直到腳下的地面陡然成了山坡,他才聽到了另一人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并不沉重,也并不孤單。陪著腳步聲的,還有輕快悅耳的小調(diào)。 那是水鄉(xiāng)少女柔婉清麗的歌聲,聲音滿含愉快。 他定定站住,撥開了另一側(cè)的長草,但還沒來得及踏入,就聽到了羊腸小道 上,傳來了清脆的話音:“咦,這不是昨夜沖來的大哥幺?咋這幺快就上路咯? 好好吃一頓了沒?” 無數(shù)聲音又在耳邊叫囂起來,他低頭喘了口氣,慢慢轉(zhuǎn)過了身。 眼前是一個最多也就二八年華的少女,大概是終日挨著溪邊過活,肌膚好似 秋日新割的麥穗,透著健康的光澤。 她的確談不上漂亮,不過是個尋常窮苦人家的女兒,但她卻在最美的年紀(jì), 最好的年華。 她的身體已經(jīng)長成,碎花短褂被頂?shù)母吒呗∑?,薄薄的布褲幾乎裹不住腰?/br> 下圓聳的臀部,褲長并不太合身,想來是不舍得換,緊繃繃的褲管下頭,露出一 截緊湊結(jié)實的小腿。 腳上蹬著草鞋,沒有穿襪子,雖然不是屐上足如霜,但也小巧可愛,腳踝纖 柔。 他往后退了一步,捂住耳朵,搖頭,用力的搖頭。 “大哥,你……沒事吧?要不要再回我家歇一下子?你看起來好難受喲?!?/br> 那姑娘好心的將賣魚得來的銅錢揣進(jìn)荷包,湊過來伸手就去扶他。 “走……走開……”他咬緊牙關(guān),冰涼的感覺又開始在周身游走。 燥熱,喧囂,無數(shù)的聲音,無邊無際的影子……云盼情,田芊芊,董家姐妹, 一個個嬌艷的面容從眼前閃過。 他抬起手,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掌。 看著他陰沉茫然的眼睛,少女本能的往后退去,驚恐爬上了她年輕的面孔。 但已經(jīng)晚了。 他的掌心傳來了少女肌膚的溫度,膨脹的漩渦放出了饑餓已久的毒龍。 隨著刺耳的布帛開裂聲,驚慌的尖叫剛剛響起,就被堵住,只剩下惶恐苦悶 的嗚咽。 飛鳥驚起,撲棱棱沖上天際。 憋悶了一整夜的雨,終于下了起來。 乳硬助性第九十八章 (一) 一把劍丟了過來。 聶陽下意識的接住,緩緩拔出,吞口下一瀲yin光,色氣逼人,確實是一次大 寶劍。 他抬起頭,盯著仇隋,說了聲謝謝。 (二) 以為是養(yǎng)父其實卻恰好相反的生父、連名姓都沒有只知道已經(jīng)自盡多年的生 母、同父異母卻與他有了茍且之事的meimei……糾纏在腦海的紛雜思緒,隨著一聲 大吼驅(qū)出心神,“T!” (三) 關(guān)心則亂,云盼情這才發(fā)覺,那一劍劍刺過,破開的盡是聶陽周身衣物,創(chuàng) 口無數(shù),卻沒有一處見血。 轉(zhuǎn)眼間,聶陽便已赤身裸體一絲不掛。 次日,聶陽的畫像成為江湖八卦周刊的頭條,名動一時。 (四) 一招使畢,聶陽已是衣衫襤褸,緊繃筋rou清晰可見。 仇隋輕巧一轉(zhuǎn),長劍從地上劃過,嗤嗤輕響,石屑紛飛,留下諾大的哲學(xué)二 字,當(dāng)中夾著一個古怪的、好似斜指箭頭一般的符號。 (五) 慕青蓮長長嘆了口氣,拍了拍田義斌后背,隨手一抄一擰,將身邊那張椅子 咔嚓掰下一條長腿,握在手中,閉上雙眼,淡淡道:“有金瘡藥幺?這椅子腿有 刺,扎手了?!?/br> (六) 還未及說完,廳內(nèi)諸人的視線就都一同往上抬去。 只因他們都聽到了一聲沉悶的響動,來自頭頂?shù)奈菁怪稀?/br> “糟,他上面有人!” (七) 她本就緊張的很,被這一嚇,驚得她身子一縮,雙手一丟,把聶陽直接拋了 出去,咣當(dāng)一聲一頭撞在門檻上。 全劇終。 (八) 慕容極用木棍挑起那個口袋,輕輕一抖,掉下幾顆硫磺小球、蝙蝠糞、一堆 毛發(fā)、幾片骨頭、銅線、蠟燭…… “看來,咱們得去法師塔走一趟了。” “……怎幺這世界觀突然變得不太對勁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