蠶繭(十一)
齊昊最終饒過了傅家。 晉王一干人等皆被問斬,只有傅家逃過一劫,在問斬當(dāng)日,皇上親自下旨,黏在傅家往日的功勞,傅家無關(guān)的眾人皆無罪釋放,傅妍父親則由車裂改為流徙三千里。 齊國自開國以來就沒出過如此輕罰謀逆臣子的案例,朝中上下都頗有意見,只是在齊昊一力重壓之下也不敢多說什么。 傅妍的后位是保不住了,齊昊從她手中收回了鳳印,讓崔婉暫為代管后宮事務(wù),然而卻沒有立即下令撤去傅妍的皇后的封號,更沒有讓她搬出昭和宮。 傅妍在宮里,著實(shí)成了一個尷尬的存在,她雖還住在昭和宮,一應(yīng)用度卻大不如前。 傅妍知道那是崔婉在給她厲害。 那日流掉孩子后,她稍一思考便明白過來問題出在崔婉端給她喝的那姜湯上,然而太醫(yī)卻一口斷定流產(chǎn)是因她跪了太久所致,她便索性懶得辯駁,免得他以為她在推卸責(zé)任。 其實(shí)想想,孩子流掉了也沒什么不好,不然她失了后位,真不知該如何庇佑起長大。 困在昭和宮,傅妍開始變得越來越奢睡,盡管她每日飲下的安眠湯藥并沒增量,但她睡下的時間卻越來越長。 睡著的時候,她會做很多夢,有些記憶,有些……卻像是臆想。 比如她夢到自己同師兄在山中學(xué)藝之時,她女扮男裝調(diào)戲了新來師妹,師妹叫來了自己兄長替自己出氣,她卻輕易的贏了師妹的兄長,隨便也成功將兄長一起調(diào)戲一把。 調(diào)戲師妹是真,打贏了師妹兄長卻是假的。 又比如,她夢見自己嫁入太子府,入門不到半年便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假的,甚至她身在夢中都能察覺到,然而她還是愿意用夢境逃避難堪的現(xiàn)實(shí)。 她醒來的時間變得越來越晚。有時是中午,有時是黃昏。 瓔珞知她心頭難受,也縱容著從不打擾,直到某日傍晚,瓔珞怎么都叫不醒床上的傅妍,她才隱約意識到,出事了。 伸手輕輕探向傅妍的鼻息。 那微弱到近乎停滯的鼻息,瞬間將瓔珞嚇得渾身哆嗦,她慌忙起身,甚至顧不得被帶翻了的桌案,只急急沖出了昭和宮,直奔齊昊的宮殿而去。 “這次皇后娘娘又是喝了多少碗安眠湯?” 正在用晚膳崔婉聽完瓔珞的稟報,夾菜的動作絲毫未停,心頭只暗笑傅妍這手段拙劣,用過一次,如今還妄想用第二次。 然而話音未落,一旁的齊昊,卻忽的面色一沉,丟下手中的碗筷,當(dāng)即便朝著昭和殿疾步而去。 “她什么時候能醒?” 見到床上的人神色如常,齊昊總算松了口氣,問一旁把脈的太醫(yī)道。太醫(yī)聞言,卻是一個手抖,顫顫巍巍回過身來:“回陛下——,娘娘怕是不會再醒了。” “你說什么?!”齊昊驚得抓住了太醫(yī)的手,神色駭人。 太醫(yī)當(dāng)即嚇得跪倒在,許久后在地重復(fù)道:“娘娘怕是不會再醒了,老臣剛才研究了娘娘近來的藥方,娘娘這些日子服用了大量的圣蠶蠶繭,這癥狀,就跟當(dāng)年的殷妃娘娘一模一樣?!?/br> 殷妃?!那個地宮里沉睡了二十年,最后被父皇要求一起葬入皇陵的殷妃?! 齊昊驀地想起今年開春時自己同傅妍一段對話: “你把這圣蠶夫人蠶繭全都收起來做什么?打算給孤做件新衣?” “做夢!陛下息怒,臣妾意思是,將蠶繭留給自己做夢。” 心臟驀地沉了下去,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滯住了,齊昊踉蹌上前,摸索著打開了傅妍床頭那個眼熟的盒子。 曾今滿盒的蠶繭如今只有三兩個孤零零的躺在其中。齊昊看著榻上閉目安睡的傅妍,一瞬間,臉色變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