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夢回魂
宗信從一片混沌中緩緩蘇醒。 他做了好長一個夢,夢里他不再是茫蠻宗門少主,而是生長在云州的世家子弟。 子承父業(yè)從軍報國,在西洲救下被拐去毒窩的人質(zhì),他親手解下將少女蒙面的布條,那雙顧盼生輝的眸子他一眼就能認(rèn)出來,是顧熹啊。 顧熹哭著推開他,嚷嚷著自己再也不要做他的童養(yǎng)媳了。 宗信嗤笑著給她擦掉鼻涕眼淚,反問她,“你不做我童養(yǎng)媳做我什么呢?我可不缺你這么個meimei。” “你都有情meimei了!還招惹我做什么?” 宗信一臉莫名奇妙,“怎么就是我招惹你了?不是你大老遠(yuǎn)跑來找我,自己差點被人拐走,我救了你你還恩將仇報啦?” 顧熹委屈巴巴地撅嘴,邊打哭嗝邊控訴他:“還不是因為聽說你在西洲有了個相好的!不然我用得著以身犯險么?!” 宗信正要辯駁,突然聽到有一道溫和的女聲在身后喚他,他回頭,竟是長大以后的念云。宗信不由自主愣怔片刻,再回過神,顧熹已經(jīng)不見了。 他大喊顧熹的名字,無人回應(yīng),與念云擦肩而過剎那,她告訴他:“顧熹已經(jīng)死了?!?/br> “不可能!” 宗信瘋了似的東奔西顧,最后在茫蠻的木屋里,找到了顧熹冰冷的尸體。 他傾身抱住她,執(zhí)槍扣動扳機…… “!” 夢魘消散,比同生共死更艱難的,是醒來要面對的殘局。 宗信翻身下床,整理床鋪的時候,夢里顧熹一潭死水般躺在這張床上的畫面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他打開窗戶,清風(fēng)伴著暖陽爭先恐后地闖入,暗無天日的臥房終于染上了人間煙火味—— 宗信清晰篤定地感知到,比毒蛇還難纏的那股暗癮,隨噩夢遠(yuǎn)去了。 他身體還是很虛弱,但意識卻開始回籠了。 空蕩偌大的房間里除了一張床一本書,再無他物。房門被從外面反鎖上了,宗信叩了幾下無人應(yīng)答,便知此時阿佑不在。 這房間的窗戶又極窄,宗信身手再好都出不去。 等到夕陽西下,木屋外才有了些許動靜。阿佑在門外喊了幾聲“九哥”,才開了鎖入內(nèi)。 拎著一袋吃食的阿佑,見到安然坐在床邊的宗信,瞪大眼愣神好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九哥!你好了?!” 阿佑邊哭邊撲上來摟住宗信,宗信受不了這種膩歪的場面,嫌棄地在阿佑背上拍了三下,“別給哥整這套,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樣?!” “嗚嗚嗚!哥,我太難了……你終于好了,我真是太開心了!” “我沒事了阿佑,謝謝,你辛苦了?!弊谛抛铌P(guān)心的還是顧熹,“顧熹呢?” “嫂子沒事,她被商學(xué)參安全帶回云州了?!?/br> 宗信干等了一天,思路神志都清明了不少,他等阿佑平息好激動的情緒,才繼續(xù)問到:“阿佑,我被你哥送到西洲醫(yī)院后,就不記事了,這些天發(fā)生了什么你給我捋捋?!?/br> “當(dāng)時你急性汞中毒,又被方志武注射了不明成分的毒品,醫(yī)生下了兩次病危通知書,又是洗胃又是洗腎的,搶救了三天才從重癥監(jiān)護室出來?!卑⒂踊貞浧鹉菐滋爝€覺得心有余悸,“幸好你挺過來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跟嫂子交代了?!?/br> 聞言宗信眉頭一緊,“今天幾號了?” “4號了。”阿佑顫顫巍巍地點開手機熒幕,“距離雀屏山圍殲計劃,正好過去一個月了?!?/br> “折騰了這么久?”宗信搶過阿佑的手機,輸入一串他早就爛熟于心的號碼,“你嫂子去哪兒了,我得趕緊給她打個電話?!?/br> “等下哥!”阿佑在宗信撥出前奪回手機,“你別嚇到嫂子!嫂子以為你死了,一直呆在云州?!?/br> “什么?!”宗信懵了,“到底怎么回事?” 原來,宗信被注射的毒品,合成類型非常復(fù)雜,是方志武底下人新發(fā)明的配方。等宗信身體略微回緩時,毒癮便開始發(fā)作,西洲所有有經(jīng)驗的臨床醫(yī)師都手足無措。 大多數(shù)時間,宗信生理上還在被殘留體內(nèi)的水銀蒸汽荼毒,意志上則要遭受毒癮的侵蝕,鮮少有清醒正常的時刻。 期間他只醒過來一次,額角撞破滿臉是血的他咬著自己的舌尖,阻止神經(jīng)再次被麻痹。阿佑透過隔離監(jiān)護室的窗口,看到了浮腫憔悴,面色蒼白的宗信。 “阿佑,去給云州那邊報個信,就說我已經(jīng)死了?!弊谛艤喩眍澏?,他正承受的煎熬與摧殘,是常人無法想象的艱巨,“怎么死的你隨便編一個,別讓顧熹以為我是中毒死的就行。” 體內(nèi)的毒癮如同蠱毒一般緊咬著宗信血脈里的每一簇細(xì)小神經(jīng)叢,醫(yī)生已經(jīng)宣告這種毒品沒有對抗藥物,安慰劑也只能緩解一時,打敗毒癮全憑他意志。 宗信強撐著精力,舌尖已被咬破,再次陷入混沌前,他對阿佑說:“要是再過一個星期,我還沒熬過去,你就讓我爺爺把我送去北歐安樂死?!噶鶋m」就交給你了,【南詔】讓湯子昂接手,其余遺產(chǎn)全部給我老婆。” “啊對,我老婆哪位你總知道吧?”宗信交代這些“遺言”時,好幾次前言不搭后語,提到顧熹,他強調(diào)了好幾次,“就是那個刁蠻人性的「熹熹公主」,大名叫顧熹、‘熹’是晨光熹微的那個‘熹’!不是什么一把火燒了所有歡喜的‘熹’……” 后來宗信的毒癮再次發(fā)作,需得同時有五個強壯的醫(yī)護人員一擁而上,才勉強能將他按在床邊捆綁住。 阿佑遵從宗信的前話,轉(zhuǎn)告云州顧家,宗信犧牲在雀屏山。 顧熹那里,他卻是不敢親口說,只好麻煩商學(xué)參轉(zhuǎn)達。 再后來,他在他爸的逼問之下,說出了宗信沒死的實情。 林浩連夜派人把宗信送進一所秘密的軍事基地,那里有十分出色的針對潛伏毒窩創(chuàng)傷后治療的專科軍醫(yī)。加之對方志武手下的拷問,毒品成分被破解大半。又把宗信關(guān)了半個月,功能性磁振造影顯示他的神經(jīng)細(xì)胞大多已恢復(fù)正常,汞蒸氣也幾乎沒有殘余,沒有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阿佑看著躺在床上九死一生后,昏睡的宗信,求他爸讓宗信離開基地,接下來他會照顧他九哥。 “辛苦你了,阿佑?!弊谛排呐倪@個他看著長大的弟弟肩頭,正要再說些什么,阿佑的電話鈴驟響。 他瞧見熒幕上那串他未撥出去的號碼閃現(xiàn),示意阿佑接起來外放。 “喂,您好?!?/br> “阿佑,我是顧熹?!?/br> 顧熹嬌俏清脆的聲線變得柔和溫婉,宗信聽了后不自覺舒展了緊蹙的眉頭,眼底浮上一層暖洋洋的笑意。 “嫂子!”阿佑不知道這是顧熹的號碼,有些雀躍地問,“你怎么會打給我?” “……” 電話那頭的顧熹察覺出阿佑異樣的情緒,踟躇問道:“你知道宗信在哪兒,對么?” 阿佑神色一慌,他有些后悔沒在九哥情況穩(wěn)定的時候就及時給顧熹報平安了,現(xiàn)在解釋恐怕是遲了…… 宗信正要接過手機,便聽到顧熹鏗鏘有力道:“阿佑,我不管宗信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既然你能聯(lián)系得上他,請你轉(zhuǎn)告他,我懷孕了。明天我會在沱儺江畔的小酒館等他,如果他還想要這個孩子的話,請他務(wù)必赴約。” 顧熹說完,就干脆利落地掛斷,宗信連出聲的余地都沒有。 阿佑喜上眉梢地恭喜宗信:“九哥!你要做爸爸了!真是太好了!” 宗信卻是錯愕地握著手機,良久未有回音。 “阿佑,”宗信捏拳,眼角微微泛紅,他努力壓抑自己的悲戚,一字一頓道,“我不能要這個孩子?!?/br> 肝了一章,還要修改的,趁現(xiàn)在能登進來快點po上來給大家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