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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長長久久

    元旦節(jié)當(dāng)天,又是個晴好的天氣,她睡到自然醒,指揮晨練完的男人幫她穿衣服,她只管伸胳膊伸腿。

    陸斂給她系襯衫的扣子,瞧了瞧她紅腫的眼睛,單善捕捉到他的目光,撅嘴瞪他:“看什么看,沒見過小鹿眼嘛?”

    昨晚哭腫的,他說她哭。

    系完扣子,他拿來套頭毛衣給她套上,分別親了親她兩只眼睛。

    她哼哼兩聲,這才笑了,故意調(diào)戲他:“那你現(xiàn)在詐死,財產(chǎn)都被充公沒收,是不是以后都得靠我接濟才能過日子了?!?/br>
    陸斂掀起眼皮,不咸不淡暼她一眼:“所以?”

    她站在床邊,彎腰俯視身旁的男人,小手挑起他下巴得意地一揚眉:“給爺笑一個,風(fēng)情萬種的笑?!?/br>
    話音未落,他勾住她的膝蓋和腰把人放倒在床上,避開她的小腹整個人壓了上去,對她的嘴和脖子又嘬又咬,她忙不迭求饒連聲認錯。

    兩個人在臥室里鬧了一陣,十點多時吃了不知該算早餐還是中餐的一頓,收拾好要用的東西便要出門,換好鞋剛跨出玄關(guān),她忽然輕拍腦袋又跑進屋里,出來時拎著個食盒。

    他站在汽車旁邊開了門等她,她走過去墊腳親他的嘴角,彎腰坐進副駕駛,乖巧可愛,笑嘻嘻地:“走吧?!?/br>
    他關(guān)上門,繞到駕駛座。

    “嗯?!?/br>
    兩人去了遠離城郊的公墓,人跡寥寥,荒草叢生,墓碑統(tǒng)一的沒刻死者的名字。

    墓園太大了,她懷著身子,陸斂不放心她走動太久,背上她一個墳頭一個墳頭地找,到了草長得最密的一處停步。

    他十七年沒來這邊,埋下去時光禿禿的墳,如今草已經(jīng)長得有他半人高了。

    “這里嗎?”

    “嗯?!?/br>
    他屈腿把她放下,從帶來的麻袋里拿出把鐮刀,彎著腰一刀刀割掉墳上的荒草,從未有過的認真。

    她眼睛酸脹,低下頭去,腫著的眼又嘩嘩地流下淚水,扶著腰慢慢地跪下,拿出食盒里的一盤炸年糕和醬牛rou。

    陸斂昨晚告訴她,他父親生前喜歡吃醬牛rou,吃燒烤時一定要點炸年糕,她就托劉媽幫忙各弄了一份。

    劉媽的手藝,她父母都說好,他父親嘗了,一定也覺得好。

    割完荒草,他收了鐮刀走過來,跪在地上斟了兩杯酒,一杯自己喝,一杯倒墳前,聲音沙?。骸鞍?,我回來了?!?/br>
    從十二歲到三十五歲,遲了這么多年的一聲“爸”,今天終于喊了出來。

    他通紅著眼,guntang的熱淚溢出眼眶,連磕三個響頭,她在一邊看著,眼淚就沒停下來過,跟著他一起磕頭。

    磕完頭后,他一手環(huán)上她肩,淚中帶笑,三分羞赧地介紹:“這是我太太……”

    又垂目看她的肚子,繼續(xù)說:“還有您的孫子?!?/br>
    話音未落,她趴在他肩上,無可抑制地慟哭。

    人生啊,真的太苦了。

    出了墓園,由他駕車回家,車子開到個十字路口時,他靠邊停車,摸了摸她的臉說:“我出去一會,在車上等我。”

    旁邊有個加油站,單善以為他是去衛(wèi)生間,沒怎么多想地點了點頭。

    陸斂往回走,走了約莫一百米,在一亮藍色的跑車邊停下,敲了敲車窗。

    這輛車,是他送他的新年禮物。

    十多秒后,吳星雪從車里下來,臉上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陸叔…你怎么在這……”

    他臉上一閃而逝的難過,問他:“看到什么了?”

    他蠕動著唇,艱難地答:“看到你…進了公墓……”

    嘴巴還笑著,眼睛卻要哭了,迅速地泛紅。

    那處公墓,多數(shù)青州人都知道,埋的是犧牲的警察,他剛才跟著進去,都看見了。

    只是,陸斂為什么要祭拜警察,為什么外面說他死了,本人卻好好地活著,他不敢深想了。

    一點都不敢想。

    可對面的人非要開口,打破他最后的一絲幻想。

    “是真的?!?/br>
    “我是臥底,你爺爺如今的下場,全是因為我——”

    話沒說完,一個拳頭揮到臉上,他生生地受了。

    吳星雪抓著他的領(lǐng)口,滿臉都是淚,痛苦地嘶吼:“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阿雪,很多事情,你沒必要懂?!?/br>
    就像吳風(fēng)棠從不在他面前提這些見不得光的丑惡一樣,陸斂也不打算跟他提。

    “你說啊!你不說我怎么懂!”

    “沒什么好說的。”

    無論說什么,結(jié)果都是不可更改的。

    因為他,他失去了疼他的爺爺。

    他邊哭邊喊,聲嘶力竭:“我雖然喊你叔!可在我心里!”

    他戳著自己的心口:“連我爸都比不上你!我爺爺把你當(dāng)親兒子!你就這樣回報我們的!”

    他瀕臨崩潰的邊緣,說著又朝他打出去一拳,陸斂也不反抗,任他打。

    單善在車里等了好一會兒沒見他過來,下車后看到扭打在地的兩人,慌慌張張地跑過來,也說不出話來,只能站在旁邊哭。

    吳風(fēng)棠再壞,可對吳星雪來說,卻是對他最好、最重要的人。

    將心比心,如果誰把陸斂從她身邊奪走,她也會發(fā)瘋的。

    吳星雪揍了他十來拳,忽然松手將他推回地上,吸了吸鼻子,赤紅著眼瞪他:“我恨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陸斂按了按破皮的嘴角,對他的背影說:“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過你mama,她安排好工作不久就會回國。”

    他仰望著天空,聲音不大地加了句:“她很愛你……”

    世事雖苦,還有人愛他。

    回到家里已經(jīng)天黑,劉媽做好了飯菜熱在鍋里,留下張紙條先回去了。

    單善取出藥箱,坐在客廳給他處理傷口,本來是哭著的,突然就笑了。

    嘴唇破皮,說話牽動傷口,他微一皺眉,問她:“笑什么?”

    她有意氣氣他:“你不是很厲害嗎,猜啊?!?/br>
    陸斂垂眸,淡淡地敘述:“沒你厲害?!?/br>
    她鼓著臉想了幾秒,點了點頭:“好像還真是……”

    她親了親他剛上過藥的嘴臉,說:“我笑吧…咱們倆還真像……”

    “所以?”

    她嫌棄地一撇嘴:“你才是笨蛋,所以天生一對啊?!?/br>
    他慣常冷淡的表情,平靜地應(yīng)了聲“哦”,她無語地搖頭,暗罵了句悶sao,繼續(xù)給他處理臉上的傷,不確定地問:“真不去醫(yī)院嗎?我可以陪你去的?!?/br>
    “不去?!?/br>
    “呵呵,肯定是怕打針吃藥?!?/br>
    他親了親她的額頭:“你想多了?!?/br>
    “哼。”

    逗趣了幾句后,她低柔地說:“吳星雪說的是氣話,等再過幾年他懂事了,就就明白你為什么這么做了。”

    她抿了下唇:“嗯…也許用不著幾年…幾個月就行了……”

    她低頭看自己的小腹,喃喃低語:“他之前嚷嚷著要當(dāng)哥哥呢……”

    他勾唇,捏了捏她rou乎乎的臉,應(yīng)了句嗯。

    “再捏臉就大了?!?/br>
    她嫌棄地說,拍掉他的咸豬手問:“孩子的名字想好了沒?”

    “沒有?!?/br>
    單善就更嫌棄他了,嚴重懷疑他說語文作文拿了滿分是在騙自己。

    “善善,孩子可以姓周嗎?”

    她怔了怔,而后摟住他的脖子,溫柔地說:“當(dāng)然可以?!?/br>
    他嘴角上揚,語調(diào)帶笑:“遺憾又少了一個。”

    他當(dāng)年,原本想高考完后改姓周,沒來得及。

    可是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來得及了。

    她挑起他下巴,志得意滿揚眉:“以后跟單總混,帶你飛啰?!?/br>
    他這回沒生氣,額頭抵住她的:“嗯,請多指教。”

    “哈哈,好說好說?!?/br>
    他們的前半生悲苦相似,后半生的幸福也一樣。

    漫長的余生,長久的彼此陪伴,長久長久的幸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