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釉卻不似蔡小紋單純，不會相信周公子所謂攜友同游上京。再回想起周公子這日情態(tài)飄忽，眼神閃爍，究竟何意，不言而喻。然而周公子身為官商，是蘇家陶業(yè)與官家的唯一紐帶。他有求愛之意，蘇釉雖斷不會接受，但也不好貿(mào)然拒絕。蘇釉心底憂愁更深幾分，只好靠酒排遣。

    “風(fēng)鈴……你可知，京都開封，是如何過新年嗎？”

    “我不知。”

    “開封除夕，會整夜地放煙花。開封百姓吃著路邊的年酒，醬肘花，熏rou，都是不用付……付……銀子的……真好……”酒勁上來，蘇釉支持不住，滑倒桌邊，被風(fēng)鈴抱住。

    “蘇釉……”風(fēng)鈴環(huán)抱蘇釉，讓她枕在自己手臂上，柔聲笑道：“既然開封那么好，為何不愿和他去呢……我問你，若今日說這話的是蔡小紋呢？”

    蘇釉倚靠風(fēng)鈴，面帶微笑，眼神卻憂傷：“那我便從了她?！?/br>
    酒后吐真言。蘇釉知風(fēng)鈴聰慧，向來體察人心。自己對蔡小紋的心思，她多半是知曉的?，F(xiàn)在心情愁苦，被酒一激就不想再瞞。況且風(fēng)鈴都如此直白地問了，再瞞便矯情了。

    “那便從了她嘛！”

    “不行啊……”蘇釉無力閉目，輕聲道：“不行啊……我是她師姐??！不能身為表率，助她精進也罷，豈能陷她于不lun不理！何況……何況我那么會吃，人家也不會要我啊……”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會要你？”

    “我吃的多……她……她肯定會覺得她養(yǎng)不起我然后嫌棄我就不要我……”

    “什么亂七八糟的……”風(fēng)鈴知道蘇釉這是隨口胡謅了，明白她心里的憂愁要比這個深得多。彎腰把她抱起，扶上榻：“你醉了，歇息吧?！?/br>
    蘇釉平躺在榻，張開雙臂任由風(fēng)鈴寬衣解帶，喃喃而道：“沒醉……我沒醉。我清醒得很。我已想到拒絕周公子之法了……拒絕周……拒絕……”話還沒說完，蘇釉就歪項枕邊，不省人事了。

    “是是是，拒絕拒絕……可是你如何拒絕自己的心意呢？”風(fēng)鈴轉(zhuǎn)身收拾桌案上的杯盤，嘆道：“哎，求而不得，人生大苦。你還不如周公子呢。周公子好歹能憑心意追求。你呢，都不敢說出口吧……”

    至此十?dāng)?shù)日，蘇釉搬去郊外的小陶窯，日夜趕制周公子訂的那批官陶。蔡小紋閉關(guān)在家，潛心練習(xí)紫砂陶。兩人不得見面，雖都偶然胡思亂想，倒也彼此收心。轉(zhuǎn)眼間官陶出窯，周公子歸期已至。他人還沒有進城，一封請?zhí)闼偷教K家。

    “望湖樓，城里最好的酒樓啊?！憋L(fēng)鈴為蘇釉梳髻chā釵，搭話道：“但你這也太鄭重了吧？”鏡旁衣架上掛著蘇釉最好的一件冬袍。錦布雪紋，以墨線綴袖，昆侖山白狐毛領(lǐng)。一衣百金，蘇釉一年難得一穿。今日僅僅赴宴，卻如此隆重裝扮，難怪風(fēng)鈴發(fā)問。

    蘇釉起身穿衣，細心地系好腰帶：“需得鄭重，才能奏效。我不好直白拒絕周公子，唯有他自生退心?！?/br>
    “他現(xiàn)在為你著迷，如何自生退心？”

    蘇釉回身笑道：“靜候佳音便好?！闭f完拂袖而去。風(fēng)鈴目送她出門，輕輕嘆了口氣。

    望湖樓臨湖而建，是玉峰城百年老店。有八百兩銀子的一桌酒宴，也有十八個大錢的一碗素面。酒菜美味，又對客人不論貧富一視同仁，從不店大欺客。所以賓客如云，極難訂到一桌席位。周公子訂到了，不僅訂到了，還是最好的憑欄雅間。但他并沒有訂酒菜，只等蘇釉來現(xiàn)點。此刻他早早進了雅間，一個人趴在欄桿上，望著樓下湖水出神。湖下偶有小船游過，都能扯出他嘴角微笑。

    那日脫口而出對蘇釉的愛意，他雖覺自己莽撞，但無絲毫后悔。如今話說出口，便索xing光明正大宴請?zhí)K釉。他暗自下決心，今日宴畢，趁著月郎星亮，就把心意向蘇釉說明。若蘇釉也為自己傾心，他便立即回開封向父母稟明，來年開春就可請媒妁來蘇家下聘禮。不到初夏，便能娶蘇釉過門。至于那位喝完茶水會打嗝的官家小姐，他已經(jīng)想不起了……

    酒已溫上，正得醇厚之時，酒保掀簾，蘇釉抬袖而入。周公子趕緊起身，相請?zhí)K釉入席。蘇釉道過萬福，欠身略坐。周公子特作風(fēng)范，甩袍而坐，看著蘇釉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