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娘的錯，阿娘不曾教好你，但阿娘知道，阿蜀愛憎分明，以后知事定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是阿娘誤了你。”

    “如夫人du殺老夫人，想必是你唆使？”雷剎bi問。

    李夫人在蒲盤上跪坐，姿態(tài)優(yōu)雅從容，她點頭道：“雖非我特意所為，卻也是因我之故。家父慕夫君孝名，將我嫁與李家，我心中亦是竊喜：未來夫君人品貴重，重情重義，又是天子門生，前程可期?；楹笪覀兎蚱藓湍?，互許白頭之約，只是美中總有不足，一為婆母苛刻；二為膝下無子。”

    “我幼承閨訓，即便婆母不慈，心中有恨，面上也不敢露出絲毫埋怨，初時日夜自省，何處不足以至婆母不喜，后來才知曉，非我之罪。婆母，方寸之囚，世上無人可事可討她歡心。若有，也只她所養(yǎng)名喚時追的貍貓。時追與她一般古怪，碧水一樣的眼睛看著你，似能看到你內(nèi)心深處，人心藏污，哪個敢說心無塵垢，時追的眼像能看清那些見不得人的yin暗?！?/br>
    “我不喜婆母，也不喜時追?！?/br>
    “宅院深深，日間攬鏡，卻是眼尾生痕，間生華發(fā)，不覺我嫁與夫君已過十多載。新樹成老枝，沉壁伴舊瓦，不見幼芽新發(fā)，只見舊人一日一日老下去，將將腐朽，呼吸也是霉腐之氣。婆母萬事苛刻，唯子嗣上不多置一詞，許是她也樂見我與夫君無以為繼，陪她老朽。”

    “我想要一個孩兒，能跑能跳能笑，稚嫩天真，因此，我做主為郎君納一個妾。玉娘不似我，她是鄉(xiāng)野路邊黃花，看似柔嫩，卻可隨風即長，我很喜愛她，她這般生機勃勃，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學，想必夫君心里也十分喜愛?！?/br>
    李侍郎面上浮過一絲難堪，老臉一紅，訥訥道：“娘子這些后宅之事，便不要提罷。”

    “玉娘隔年生了阿鹿，原來初生小兒這般有趣，這般弱小。”韋氏唇邊泛起笑意，“我實在喜愛，若是老天憐愛，讓我也得一子，我必終身茹素還愿?！?/br>
    “玉娘心地善良質(zhì)樸，她見我極愛孩子，私下與我道：夫人，妾若是再懷一胎，夫人可愿養(yǎng)他？呵！真是傻丫頭?！?/br>
    “于是，我與夫君、玉娘議定，若是玉娘再有身孕，便充作是我所出。玉娘再有身孕時正值酷暑，我稟了婆母，謊稱身體不適，要去別莊養(yǎng)身，讓玉娘同去侍侯。婆母坐在那，醬色簾帳低垂，她抱著貍貓，尖尖瘦瘦的下巴，從喉嚨發(fā)出咯咯咯的笑聲，刺耳滲人。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說，只拿她一雙垂老的看戲似得看我與夫君、玉娘做戲  。”

    “在別院里，我便聲稱診出喜脈，又謝阿玉幫子運，遣人送了一抬禮去阿玉娘家。阿蜀出生時小小紅紅的，跟只小貓崽一般，哭起來聲弱弱的，我都怕他在我懷中化了開……”

    韋氏臉上的表情柔軟似水，李小郎早就呆了，嘴巴開開合合只是說不出話來。

    “阿玉與我，都很高興，她既高興報答了我，又高興親子成了李家嫡子，而我，有子萬事足，往日苦難辛酸皆得回報，夫君也高興，仕途平坦，妻妾和睦，兒女雙全。將來子孫繞膝，盡享天lun之樂。  ”

    “獨婆母不太高興，阿蜀不知怎么，與她無緣，不，阿蜀自與她無緣，他們本非血親，哪來親緣？因此，阿蜀還在抱手中時便不愿親近婆母，婆母每一逗他、抱他，他就撕心裂肺地哭。我中年得子，對阿蜀難免嬌慣，實非我過慈，阿蜀每每做錯事，眨著眼睛討好認錯求饒，百丈的火都消了去，哪還舍得罰他。”

    “阿蜀聰明，讀書認字舉一反三，先生多有夸贊，如今又拜在松濤山人名下，青出于藍必勝于藍，將來勝父多矣  。他是府中嬌子，眾人捧著慣著，他小小年紀自知自己討喜，很是自得，也只在婆母那碰釘子。他嫌祖母尖酸刻薄，私下與我道：阿娘，祖母好生可怕，像是吃人精怪。又憤憤抱怨：祖母待阿姊比待我好，我連她那只貓都比不上，那貓可厭?！?/br>
    “阿蜀越大越知事，他每見婆母刁難我，很是不平，他xing子直，口中便有了憤慨之語。這話一入夫君的耳朵，總招來責罰。